"你怎麼知道這些？"
"還記得那個叫白茗兮的男子嗎？"
"我知道，他。。。。。。"
"我就是。將你送上馬車後，我不放心，所以才化裝了身份跟著你，想把你平安地送到建鄴。路上遇見追殺你的那群人便是王彌手下的，他們身上的那塊令牌，隻有曜的軍營才有，我起初懷疑是曜，但後來查下去才知道，是他做的。不過石勒一向心狠手辣，怕王彌會暴露了秘密，於是沒過多久，借用宴請之機把他殺了。"
辛妤怔怔地想著白天站在池塘邊與子遠的對話，腦子裏恍恍惚惚，難怪她始終覺得白茗兮與某個人的氣質很像。隻是，她從來沒想到，殺了嬤嬤和魚姐姐的，竟然是王彌。。。。。。一直以來，她都錯怪了劉曜。
但即使錯怪了，他仍然是親手滅了她家國的人，他的手上，依舊沾滿了親人的血，還有鮮卑的一切，也是因他而起。。。。。。
可是，知道真相的時候，她的心除了恨之外，摻雜著更多其他的東西。
"知道嗎？"背後突然伸來一雙手，將她輕輕地摟入懷中，熾熱的鼻息噴灑在她耳畔，"我很想念你。"
她的身體一瞬間如雕塑般凝滯，他是什麼時候出現在身後的？
劉曜扳過她的身體，輕輕抬起她的下頜，深邃的眸子滿是難以言說的深情："告訴我，你想我？"
三個多月，他每日每夜寢食難安。自從那一天早晨，他就無法麵對她。在她麵前，他永遠覺得自己是一個滿手血腥，一身肮髒的劊子手。
他毀了她的家國，殺了她的親人，還把她折磨得體無完膚，玷汙了她的心身。。。。。。她本來是一隻自由飛翔的小鳥，他卻硬生生折斷了她的翅膀，讓她。。。。。。再也飛不起來。
離開長安，在外征戰，借著繁忙的軍務來麻痹痛苦的心。可每當夜深人靜，一個人獨自抬頭看向天空時，都會想起她的模樣，她的眼，她的眉，她的唇。
他好想把她抱在懷裏，溫柔地吻她，小心地嗬護。
而這樣遠遠地看著，心裏卻更煎熬。
"我愛你，妤兒。"他沙啞著開口，凝視她如星子般明亮，如泉水般清澈的眼眸，低下頭吻下去。吻得那麼深，那麼溫柔，好像要把幾個月滔滔不竭的思念都化在纏綿的唇齒間。
他不奢求她能愛他，隻希望能讓她減少哪怕一點點對他的恨意。隻要她不痛苦，隻要她不再流淚，他願意做一切，甚至是要他的命也可以，可現在，就算要他的命，她也不能再留在他身邊了。
辛妤望著他天神般俊美的臉，鬢角發絲淩亂，那雙褐色的深眸裏透露著濃烈的愛戀與深切的悲傷，滿是疲憊的血絲。他哀傷的目光像是一片汪洋，讓她也跟著沉淪。
他瘦了，眼窩深陷，顯得目光更加深沉淩厲。
她感覺到，他擁著她的手臂在輕輕顫抖。
他吻得那麼深，似乎要把她整個人都吻進他身體裏，好讓她一生一世都不能與他分離。
手漸漸滑下去，伸向她腰間的係帶。
"別碰我。"她身體一震，淡淡地說道。
他們是敵人，可是她卻懷上了他的孩子，她的肚子裏有著他的至親骨血！這樣的罪孽，這樣的罪惡，她要如何擔當？
腹中的小生命，在一點點成長，有一種奇異的感覺慢慢盈滿她的心田，一點點將她苦心佇立的城牆瓦解。有時候，她甚至會產生想要不顧一切，做一個自私的人的想法！
可是，他的雙手染滿親人的血，那些殘忍的事實，那些不堪的場景，要她如何輕易原諒？！他把她的一切都毀了，還讓她做了幫凶！她忘不了，她無法做到！
他的手一頓，垂落下來，放開她。
她看著他，眸子裏閃動著晶瑩的光芒。
玉佩從手心滑落，掉在地上，泛著瑩白圓潤的光澤。
風靜止了，皎白的月光傾灑，在地上鋪上一層銀霜。
他看著那枚玉佩，腦海裏轟隆隆地響起來，像被千軍萬馬碾過，有什麼東西，猶如寒冰破裂開來。。。。。。
往事如風，仿佛洶湧的波濤，紛至遝來。
那一年，他潛進晉朝皇宮，在冬雪紛飛的池塘邊遇見她。
那時的她，渾身被冰冷的湖水凍得瑟瑟發抖，卻依然在他懷裏倔強地抬起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