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出逃
粉卉回到鳳儀宮。
她看見一具僵屍站在窗邊。冀咒全身僵硬,直立,冷颶,不是僵屍是什麼?隻是她不了解他為什麼突然變得那麼僵冷。沒由來地,讓她不禁與他產生一段距離感。
不過他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她都沒有看見他?
正欲開口問,他卻突然轉過身來直視她,阻擋她將要說出口的話。
“我想……我們並不適合。”
冷硬如堅硬的冰淩,這就是他說話的腔調。
粉卉一下子內髒涸裂。想到的第一個可能就是——他終於還是決定要和倪蝶在一起嗎?
舔了舔幹枯的唇,就算離開,也要得到一個答案吧?
“為什麼?”
話說出口,她發覺那不是自己的聲音,就像破碎的細微雪花……
“分開……一定要有理由嗎?”
他的聲音顫抖了一下,最終還是力持鎮定。
“是的,要有理由。”她倔強地對上他的眼眸,想看清他的心。
卻看到一層死靄。她根本無法看清他到底在想什麼。
“如果我說我打算和倪蝶在一起呢?”想要刺激一下她,也是試探。
她早該想到了是不嗎?為什麼親耳聽到仍然覺得控製不住自己瀕臨爆發的悲慟情緒呢?
“為什麼?”他不是曾經說過世俗的眼光不允許他們在一起嗎?曾經她也為他這句話竊喜過,以為他隻要不和倪蝶在一起,不讓倪蝶這個溫柔體貼的女人占據填充他的心,她袼粉卉在他心目中即使不是唯一,也會有一席之地……可是,錯了。
他似乎窺出她的想法,告訴她:“是的,本來我和倪蝶已經沒有任何機會走到一塊兒了。不過彼此相愛的兩個人,如果就這樣白白費浪一段摯真的感情,是不很可惜嗎?”
所以,他的意思是?粉卉睜大了眼睛,豎起耳朵……
“所以,我已經想到辦法了。安樂王妃她很快就會死,倪蝶將會有一個全新的身份。然後過一段時間之後,我會到深海宮把全新身份的倪蝶娶進宮,成為我的王後。”
是王後嗎?這麼說,她被休了?
這句話卻無法問出口……
“倪蝶,她答應了嗎?”仍然是破碎得不能再破碎的聲音。
挑了挑眉,複雜的情緒凝聚:“她為什麼會不同意?”
是啊,倪蝶本來就是愛他的啊,怎麼會不同意呢?粉卉嘲諷地想。
她好想問他,那麼我呢?你要怎麼處理我?還有腹中的小孩……
然而嘴巴像突然變成了蚌殼般,她無法開口。
也許,他壓根就沒有想過怎麼處置她。他壓根就沒有在乎過她。以前所有的溫柔假意都是****驅使。
根本就沒有愛情,半點也沒有……
冀咒越來越不了解自己了。報複袼粉卉,他還以為自己做得很完美。
可是心,卻是撕裂般痛,又如同被千斤大石從心髒上狠狠地輾過。
“你為什麼不哭不鬧?”
最後,她過於平靜的表情使他脫口而出。
“我為什麼要哭要鬧?”
難道她變成深宮怨婦的樣子,就會讓他開心嗎?
不,她不要,永遠不要變成那種女人。
“你不覺得對你來說是一種打擊嗎?被丈夫休掉的女人會沒有顏麵。”
對啊,被休……的確是一種很大的打擊,她都快站不穩腳步了。然而僅存的一點骨氣又不允許她在他麵前倒下,讓他看到她軟弱的樣子。那樣他恐怕會更得意吧?
“不會。其實……我也沒有愛過你。”
她言不由衷。“所以說,被休掉……也許是我的幸福呢。”
指關節咯咯作響,他已經忍無可忍,暴戾的怒氣爆發……一拳打在旁邊堅硬的桌子上,桌子馬上便五馬分屍,碎屍萬段……高大挺拔的身子威脅地逼迫她,勾起她的下巴,冷利的眼睛對上她的瞳仁:“從來就沒有愛過我是吧?”怎麼可以?在他對她交心後,她也應該拿心來償還他,可是她竟然說從來沒有愛過他?
“是的。”
心口不一,是愛情走到盡頭為了保存自己僅存的自尊的作風。
袼粉卉不允許自己脆弱,不允許自己哭,可是眼淚卻不爭氣地在眼眶裏打轉。“你弄痛我了……”
讓他以為她因為身體的痛疼哭,總好過因為心裏的創傷。
該死的!她的眼淚讓他心疼。可是……也快樂,榷心的快樂。
“痛嗎?”憤怒讓他手下加重了力道。他真想殺了她。一想到她靠入安樂王的懷裏那個場麵,他就恨不得殺了她。這個嬌小的人兒,可愛的人兒不會是他的,他也不要讓任何人得到。尤其是安樂王。那個可惡的殺千刀的家夥,他跟他沒完沒了。
根本不容她閃躲,粉卉不得不直視上他的眼睛。很冷,他眼中的寒氣把她整個都凍僵住了。比他左手的體溫還要冷。就像當初她躲避他冰冷的左手讓他受傷一樣,現在她也被他這種眼神弄得嚴重內傷。血液,一滴滴地從內髒中流出,湮滅……
她這是怎麼啦?既然他拋棄了她,他就不值得她神傷。
可是心情,卻往往比決定脆弱,心,還是不自覺地直直下沉。
她楚楚可憐,撩人心弦的眼淚,引誘著讓他心裏的苦水從眼睛裏奪眶而出的衝動。可是,不要。是他跟她說分手的,怎麼可以在她麵前哭給她看呢?一個男人,一個國王,難道連忍淚這點堅強都沒有嗎?他會證明給自己看不是的,他很堅強。
鬆開了她,急促地轉過身去,因為他不想讓她看見他的眼淚……
“你走吧。”冰冰冷冷的寒音對她發出命令。
如果粉卉現在不是耳朵嗡嗡響,她會聽出他聲音中的哽咽。
視線迷糊了,耳朵也隻有那道鞭打在心弦之上,打得心髒破裂的聲音。
她走。可以。可是,她可以走到哪裏?
她已經沒有家了。天下之大,何處才是她的家呢?
但是麵對一個遺棄了她的男人,她留下來隻是丟臉透頂而已。
抹抹眼淚,她整整神色,離開了。
腳步沉重像灌了鉛般,每移到一步都要使盡渾身的力氣。也不知是過了多久,來到外麵的荷花池旁,迷糊中看到冀咒……噢,不,是冀浪。是安樂樂……他站在那兒。
“粉卉……”
看到她這個樣子,他恨死了自己了。
都是他,天殺的他。因為看見冀咒,忿恨之心使他更擁緊了粉卉。所以冀咒那個家夥肯定是誤會了。那個悶葫蘆般的冀咒,肯定問也沒問就定了粉卉的罪。真是可惡至極。
讓冀咒誤會粉卉,然後他乘機而入,帶她走……這原本就是他的計劃。
可是看到她的傷痕累累,心卻讓內疚占滿了。
好想找個人一吐心中的壓抑,粉卉抽抽噎噎地告訴他:“他對倪蝶……”
冀浪知道,他都知道。剛才他隱身,尾隨粉卉回鳳儀宮,因為怕自己猛地心理不平衡殺了冀咒,所以他沒敢靠近。保持二十尺左右的距離,可是仍然聽到冀咒的計劃。他明知道這是冀咒故意刺激刺激粉卉的,但是他不想告訴她。如果想要擁有她,現在就是最好的時機。“跟我走好嗎?現在看來你沒有別的選擇。”
粉卉一抬頭,看向他。跟他走?
是啊,她迫切地要離開王宮,冀咒已經不要她了。
跟他走……
看到她猶豫地考慮起來,冀浪繼續下重藥:“跟我走,你可以看見你爹。”
“我爹?”這又是一個突兀。
“你怎麼知道我爹?”難道是冀浪把他爹挾走的嗎?聽說挾獄那天牢房的門沒有破壞,所有的獄卒都被下迷藥了。試想,除了精通隱身術的冀浪之外,誰還會有這麼大的本事?
“因為不想你受到傷害,所以把你爹挾走了,否則他會被處死的。”
這的確是他挾獄的一個原因,更重要的原因是他需要與袼耳互相利用。
“原先以為你拒絕了我,我可以硬下心腸報複你,可是……還是……也許是愛之深,恨根本沒有餘地吧。”
傾吐情衷,腐蝕著粉卉原本就無路可退的心智。
跟他走,就能見到爹爹嗎?她腦袋已經迷亂了,無法思考太多。
“好。我答應你,跟你走。”
既然冀咒都可以把舊愛變成新歡,她為什麼不可能?當然,冀浪算不上是她的舊愛,可是目前而言,他是她唯一的選擇了。肚裏還有寶寶,如果沒有個人依靠的話,寶寶要怎麼出生?冀咒……他真狠啊,他可以不要她,不屑她的愛,可是連他的親生骨肉也……她還記得知道自己懷孕時與他一起分享喜悅的模樣……
可是一切,已經麵目全非。
“你真的確定了嗎?”
他生怕她會後悔。
她想反悔,但是無路可悔。“嗯,我確定。”重重地點了一下頭。
但願,因此而忘掉冀咒,這個曾經占滿她全部心房的男人。
他本該喜悅的,不是嗎?粉卉終於答應跟他離開了。
可是一直到回到安樂宮裏,他臉上都無法擠出一貫的微笑。
他真佩服倪蝶那個該死的女人啊,這個時候竟然還一派悠閑地品茶。
那個該死的女人看見他回來還一臉溫柔嫵媚地行禮,他懷疑這個世界上最會偽裝的人非她莫屬。
他理都沒理她,徑自在一旁的雕花椅上坐下。宮女上了一杯香茶。
不知怎的,看見安樂王一副死人臉,倪蝶竟然覺得很開心。
不怕死地想挑起他更多的怒氣:
“怎麼啦?踩到炸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