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姨娘縱是祖公卿的生母,也無決定祖公卿大事乃至小事的權力,這權力在善寶手中,所以容高雲進府以來並無鄭重來拜訪過孟姨娘,上回想來著,卻被祖公望一鬧掃了興致,未成行。
今個拿著些女人家喜歡的小玩意來拜訪孟姨娘,身邊永遠離不開冷秋。
彼此不是沒照過麵,是沒有這樣單獨相處過,孟姨娘熱情得有點過火,一會子命人看座一會子命人看茶,一會子又嫌丫頭們忘記拿茶點,慌裏慌張,就像黎庶見了皇上,弄得容高雲頗不自在,幾番說著“您老坐”,孟姨娘還是左右指使著丫頭們忙東忙西。
冷秋耐不住性子,帶著三分譏誚道:“姨娘快消停些罷。”
孟姨娘仿佛完全聽不出對方心裏的厭惡,仍舊喊瑾兒去拿瓜果,又讓瑾兒去把自己藏了很久的六安瓜片拿出來。
瑾兒雙手一垂,很是無奈道:“夫人到底要奴婢先拿果子還是先沏茶?”
孟姨娘稍微頓了頓,方揮揮手:“沏茶沏茶。”
茶端了上來,孟姨娘殷勤的勸著容高雲:“吃點茶,這節氣天幹物燥,吃點潤潤喉嚨。”
容高雲依言端起茶杯,一股輕微的黴味撲進她的鼻子,她稍作遲疑,忍者呷了小口。
冷秋倒是沒聞到茶發黴之味,但捕捉到容高雲方才的猶豫,於是定睛看了看那茶盅,忽而笑道:“祖家不是雷公鎮首富麼,姨娘也忒摳門了,給我家小姐吃這種茶。”
孟姨娘似乎不知所雲,看著自己手中的茶盅,茫然問:“這茶,怎麼了?”
冷秋端起容高雲方才吃過的那茶盅放在鼻子下聞了聞,隨即咚的置於孟姨娘麵前的小幾上,臉色涼冰冰的道:“這到底珍藏多少年了,衝鼻子的黴味你聞不到麼?”
容高雲還尊孟姨娘為您老,冷秋卻直呼你,也非是冷秋拿大,而是她們主仆之間的默契,容高雲唱白臉,她唱黑臉,橫豎她隻是個婢女,而容高雲是不能得罪任何人的,但又想維護自身,也就由冷秋來出頭。
孟姨娘果真把茶盅放在鼻子底下聞了聞,還狠狠的吃了口,吧嗒吧嗒嘴道:“味道是有些不對,可惜了,這還是二少爺送給我的呢,上用之物,舍不得用,是想等貴客上門才拿出來,卻被我給糟蹋了,罪過罪過。”
冷秋小聲嘀咕著:“井底之蛙。”
近旁的容高雲聽見了,卻不曉得對麵的孟姨娘可有聽見,剜了冷秋一眼,然後對孟姨娘道:“我來看看您老,瞧您身子骨硬朗朗的,我這也就放心了,天不早,我回去了。”
前後沒有多大會工夫就要走,孟姨娘很是不舍的樣子,送容高雲到庭中,殷殷道:“難得你不嫌棄五少爺為庶出,我這個做娘的,替他謝謝了。”
容高雲忙微蹲身子還禮,起身道:“當年我爹與祖伯伯給我們定親時,祖伯伯說,五個兒子,不分嫡庶,都有繼承他家財的份兒。”
孟姨娘歎口氣:“話是那麼說……”停頓半晌卻是送客:“改日閑著,再來頑。”
容高雲謝過離開。
瞅著她的背影,瑾兒道:“夫人何必自我作踐。”
孟姨娘突然直起了腰板,冷冷一笑:“你懂什麼,她拿著那些個小玩意來看我,分明是沒把我放在眼裏,我又何必真心待她,發黴的茶給她吃都可惜了,另外,我故意給她吃黴茶,故意對她低眉順氣,故意透露公卿是庶出,就是要她記住,她在祖家大院,將來隻怕會像我一樣,不受人待見,若想過好日子,她應該自己去爭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