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文婉儀難得起了個大早,對鏡梳妝,瘦峭的臉上似乎隻剩下一雙大眼,勻麵,打了些許胭脂,又於唇上塗了胭脂膏子,俗話說三分長相七分打扮,這樣一拾掇,至少看上去多了幾分生氣。
撒花簾子打起,小丫頭進來稟報:“大當家的,俞大櫃來了。”
“這麼快。”文婉儀輕聲自語,隨後點頭,“請進來罷。”
小丫頭轉身出去,文婉儀忙將桃紅撒花襖掩好,又在肩頭搭了條素錦披帛,不為好看,隻為取暖,額頭上還覆條貂鼠的昭君套,聽簾子再次打起,腳步咚咚,曉得是俞有年到了,她垂頭用銅箸子撥弄著手爐中的炭火,頭也不抬的淡淡道:“什麼時辰動身的,大清早的就到了。”
小丫頭把人引進,躬身而退。
屋裏熱浪拂拂,俞有年脫下老皮袍子隨手往文婉儀身邊的炕上一丟,又摘下皮帽子,同樣丟在炕上,一副到了自家的熟稔,不管文婉儀厭煩的皺眉沉臉,自顧自大聲道:“場子活兒多,那幫混蛋不盯著不行,半夜睡了一個時辰,這不就下山來了,大當家的有事,我哪裏敢耽擱。”
文婉儀輕聲一笑,心裏明鏡似的,他在說謊,場子上的事哪個大櫃不是交給二櫃管著,他差不多是在鎮子裏的哪家院子與姑娘歡樂了一夜,才能這麼早來到,也沒同他在這上麵較真,隻微抬頭覷眼旁邊的椅子:“坐吧。”
俞有年就大大方方的坐了,但不是坐在椅子上,而是坐在文婉儀對麵的炕上,隨後還端起炕幾上的茶杯咕嘟咕嘟灌了幾口,接著一抹嘴角流下的茶水,問:“大當家的找我何事?”
他身上有濃烈的脂粉氣,這是院子裏那些姑娘們慣用的俗豔之物,文婉儀恨不能將手爐拋過去再喊一聲“滾”,但有求於人下,咬牙忍了,繼續撥弄手爐中的炭火,慢條斯理道:“很簡單的一件事,聽說祖家新開了製墨作坊和製炭作坊,製墨也還罷了,製炭,民擺著是搶咱木幫的生意,你作為大櫃,不能不管。”
這兩宗,俞有年當然已經知道,但他隻是大櫃不是大當家,他隻負責他那片林子,木幫,與自己幹係不大,何故得罪善小娘,更何況善小娘後麵有個安王,是以他道:“我沒法管,我總不能跑到參幫去找人家拚命。”
文婉儀心裏罵了句“老奸巨猾”,將手爐放在炕幾上,方想去端茶杯吃口茶,驀然發現俞有年吃的那一杯是自己的,氣得心簌簌發抖,深呼吸,咽下一口氣道:“拚命那是愚蠢之人才幹的,我不要你去拚命,隻需你把參幫的幫夥都拉攏過來,讓她的作坊無法開工。”
俞有年哈哈大笑,太過突兀,唬了文婉儀一跳,這個時候她很容易想起祖公略來,這世上的男人都是濁物,唯獨祖公略語也罷笑也罷,總是那麼幹幹淨淨,讓人心曠神怡。
俞有年笑夠方道:“大當家可真看得起我,但我實在沒那個本事。”
文婉儀與他對視:“你有,放心,我不會讓你白白做這一樁,除了我,你什麼都可以提做籌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