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夫人和王夫人立即明白了賈母心裏打的是什麼主意。
且不說邢夫人願不願意,單說王夫人也不禁籌謀了起來。
探春給三公主做陪嫁的事兒基本是定下來了,聽娘娘的意思,過一陣子就送學規矩的老嬤嬤進來。二丫頭是大房的人,王夫人做不得主意,倒是四丫頭惜春......從小就養在自己身邊,王夫人也是當半個女兒一樣對待。況且,惜春不親東府,賈珍未必能給這個妹子尋一門好親事,要是自己主動張羅,不但老太太看了高興,連賈珍也要高看自己一眼。
想到此,王夫人不由提起二十分小心,頻頻往門口去看。
不多時,琉璃引著一個黑臉公子進了正房,眾人一瞧,哎呦,長的實在太黑,是那種常年在外風吹雨淋,做慣了辛苦差事的人才有的黝黑。不過小夥子打眼一瞧就看得出骨架子生的結實。
岫煙笑著為賈母等介紹:“這就是我三姑姑家的大兒子,表哥,還不給老太太請安!”
張逸是有官職在身的,所以隻是彎腰拱手,畢恭畢敬的衝賈母施了個大禮。喜的賈母連連讓座:“好孩子,你早該來京城和我們走動,也免得你大姑姑一個人在家寂寞。”
賈母一眼就瞧中了這小夥子,覺得他憨厚老實,若是配二丫頭再好不過,又是親戚,將來也不會虧待了迎春。
賈母拉著張逸不住問他從軍可還習慣,家裏的長輩們誰人侍奉,年景收成如何。張逸回答的不緊不慢,井井有條,連最開始對他沒什麼好感的賈寶玉也不禁多望了一眼,覺得此人雖然相貌不討喜,但貴在話語樸實,沒什麼油腔滑調的做作。
“表少爺年紀也不小了,怎麼就沒人給你張羅著成家立業?”賈母藹聲問著,張逸臉一紅,窘然的樣子立即博得了邢夫人和王夫人的好感。
“娘在老家也打聽過,隻是我常年在外征戰,一年在家的日子也不多,等閑的姑娘聽了這個都不願意。”
賈母點點頭:“按理說,你身為百戶,上峰該準你妻兒跟著一並在任上吧!”
“老太太說的是別地,我們東南常有來自海外的水匪,將士也好,兵眾也罷,一月之中倒有大半的日子是在船上住,所以軍中拖兒帶女的並不多見。”
賈母覺得有些可惜,便沉下了聲音不再言語。
岫煙笑著推了推張逸:“你跟老太太還瞞著呢!”岫煙轉頭瞧著賈母:“張家在他們那裏也算頗有威名,中秋的時候三姑姑托人來送東西,說是臨縣的縣令想把嫡長女嫁給表哥,隻是他自己不願意!”
張逸不以為意的一笑,賈母頓生好奇:“莫不是那人家口碑不好?又或者是小姐身子有毛病?”
岫煙故作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那縣令是我父親的老相識,人品極好,門風甚嚴,就是那縣令小姐我也見過,長得和鴛鴦有些相似,在她們當地也是出了名的美人!”
眾人就更不解了,一個出身縣令府,一個來自鄉野,怎麼說都是張逸高攀了。
“我這表哥啊......嫌棄那小姐不懂農活,出個門,身邊就前呼後擁十幾個丫鬟婆子。”岫煙嗔道:“老太太您說,現在哪個大戶人家的小姐不是這樣?我這表哥也是死腦筋!”
眾人抿嘴偷笑,張逸臉紅的更厲害,卻不敢反駁表妹的話。
不多時,鴛鴦領著園子裏的幾個女孩子出來三春見老祖宗身邊坐了個年輕的黑臉後生,便知道這就是鴛鴦口中提及的表少爺,不由多打量了幾眼。
賈母笑嗬嗬的衝迎春等一招手:“這是你三姑姑家的大表哥。”
女孩子們站成一排,並不扭捏的與張逸福了福身。張逸也不敢抬頭看,隻是隨著還以一禮。
岫煙早叫人將張逸帶來的東西呈遞上來給賈母瞧:“這是表哥從東南帶來的一點土產,不算什麼名貴,隻是他的一點心意。”
她又從美蓮手裏接過一個黑絲絨的小匣子,親手奉給賈母:“這是東南的海珠,不是咱們這兒的河珠,個子雖然小巧了些,但比圓潤光亮,後者遠不如這個。”
眾人放眼瞧去,見黑絲絨匣子裏放的是三串兒珍珠手鏈。珍珠比山裏的野櫻桃還大些,每隻都是精品。
海珠的價格素來比河珠的價格貴上一倍有餘,況且這三串兒都是難得一見的東西。放在世麵上,少說也要七八十兩一串兒。
賈母不禁確信了邢岫煙的話:邢家三姑奶奶雖然是填房,但嫁的不錯,夫家有些家底。
那邊邢夫人早看紅了眼,她當初嫁進京的時候,把兩個妹妹該得的那份嫁妝都帶在了身邊,兩個妹妹出嫁的時候有幾分家底,邢夫人再清楚不過。然而現在看到三妹妹的繼子拿出這些好東西,邢夫人篤定是邢忠暗中接濟了他們張家。
邢家有銀子幫襯張家一個不相幹的人,卻不肯為她這個嫡親的大姐著想,實在可氣可惱!
不說邢夫人在這裏恨天怨地,隻說張逸坐了小片刻便先起身告辭。賈母聽他說要去兵部報道,也不敢多留,叫賈寶玉親自將張逸送去大門外,賈母則留了岫煙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