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吉雖然大字不識一個,也沒什麼學問,但卻明白滴水之恩,湧泉相報的道理。於是也跟著點了點頭。
給稚吉包紮了受傷了腿,又去市集買了冰糖葫蘆,我們一人一兔就這樣上路了。
上京趕考的書生非常多,據說每三年京裏才集中舉行一次春試,讓各省縣的秀才們集體赴京趕考,這考中前三名的,皇帝會親自金殿麵試,賜予狀元、榜眼、探花的封號。那場景對讀書人們來說,是做夢都夢不到的好事。我想,這人間的考試跟精靈的修煉毫無二致,都是鯉魚躍龍門的翻本,成不成功,除了能力,還有運氣。
我和稚吉一路跟著趕考的書生們,倒不怕多繞了彎路,我的腳程快,方煥不過比我早出發一天,估計一個晚上的功夫,我就能追上他。
果然,出了濟川縣沒多久,正要進入揭陽縣的地界,我就看見了方煥。
此時,天剛蒙蒙亮,他一個人背著行囊急急走著。這個書生,起得還真早。大概是為了抄近道吧,沒走官道,反而走了小道,要不是我跟稚吉習慣了走山道,不然還真遇不見他。
這個時候現身跟他打招呼還真怕嚇著他。我便和稚吉隱了身,一路隨行在他左右,也好方便照應他。
快晌午的時候,方煥走到一塊小樹林邊,坐在那裏休息了一下,解開幹糧袋子吃東西。我這才覺得餓了,招呼稚吉過來,吩咐一下,稚吉就去找食物了。
我隱著身形走到方煥跟前,細細地打量他,雖然這兩日行路辛苦,但腿腳好了,氣色已經較病中恢複的不錯了,神氣也跟從前比有了不同,眉眼清清秀秀,鼻子直直挺挺,我突然覺得這書生斯文秀氣的樣子挺好看。我摸摸他的鼻子,問:“方煥,你這些天都是怎麼過的啊?你知不知道,我為了給你偷雞湯,差點叫人給斬了?”方煥聽不到我說話,似乎覺得鼻子有些癢癢,伸手拂了一把,奇怪的說:“什麼東西啊?”
他剛說完,兩個黑衣大漢從林子裏就竄出來,“臭小子,拿狗命來?”
方煥一見不知哪裏冒出來兩個人,嚇得幹糧都扔了:“在下方煥,不知怎麼得罪了二位大哥,還請二位大哥明示。”
那兩個人對視一眼,其中一個上來問:“你就是方煥?”
方煥點點頭,“正是。”
另一個哈哈大笑,說:“劫的就是你。”
方煥一聽打劫。趕快說:“在下一介書生,身無長物,就,就不麻煩兩位大哥了。”
左邊的大漢說:“別跟他羅嗦,在這裏把他做了,神不知鬼不覺。咱們快點動手,也好回去交差。”說著舉刀向方煥砍來。
我一直冷眼瞧著,這回聽了勃然大怒。這兩個人哪裏是強盜劫財,分明是借機害命。
我看他手裏的刀正朝著方煥身上砍,伸手一彈,那刀就轉了個方向,砍到了他同伴的手上。他同伴痛的哇哇大叫:“大哥,你怎麼砍我呢?”
那被叫做大哥的顯然也沒搞明白是怎麼回事,說:“這小子有古怪,兄弟,你試試?”
他那兄弟同樣舉起刀,我故計重施,順勢把住他的手轉了個方向,這一刀就砍上了他大哥的肩膀,大哥捂著肩膀退了一步,喝斥道:“兄弟,你怎麼砍我?”
那兄弟傻傻地看著自己的刀,說:“大哥,有古怪。這小子會妖法,有妖怪跟著。”
我最討厭別人叫我妖怪,伸手就給了這個兄弟一耳光,隻聽著啪地一響,他臉上現出五個手指印。這兩個人頓時傻了眼,紛紛看著方煥,說:“妖怪,妖怪。”說著趕快跑了。
這回輪到方煥傻了,半天如夢初醒,跪在地上就嗑起頭來:“多謝神仙搭救。在下方煥,承您救命之恩,等我趕考回來,一定給您老人家立長生牌位供著。”
我笑笑,這書生腦袋還算靈光,比起他的年紀,我也算老人家了。至於這長生牌位嘛,要真有一個也挺不錯。
我猜這兩個人就是薛公子派來的殺手,專門等方煥出了濟川縣才動的手。這荒郊野外,就算是殺人越禍,又能有誰知道啊。這個薛冠,心真是太狠了。方煥不過畫了他夫人一副畫像,他就要把人殺掉。
我這一路定當護方煥周全才好。
正好稚吉采了果子回來,我們吃過果子就繼續上路了。
天黑時,我們沒有趕到鎮子,隻好借宿在路邊一間破敗的山神廟裏,那山神像黑麵巨眼,一大把絡腮胡子,身上髒的不得了。不知道多少年沒有香火了。
方煥上來幫山神擦了擦身上的灰塵。末了跪在那裏:“在下濟川方煥,此次赴京趕考,路過貴廟,還請山神大人保佑方煥高中。”想了想又說:“若中得頭名榜元,衣錦還鄉,我一定來給您老人家翻蓋廟宇,加塑金身。”說完,認真地叩了三個響頭。
功名,利祿,我突然覺得,人間的渴望果然比山裏多。
我在忘憂山的時候,四鄰八舍都是著一身皮毛的畜生,即便誰家的洞穴大點,也不過是一隻洞穴,大家餐風飲露,最大的願望也不過是升仙,哪裏像世間的人們,比功名,比財富,比家私田宅,比嬌妻美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