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方煥磕了頭退到一邊睡了,我重新走到神像前虔誠地跪了下去,也不管這一介小小山神,為了方煥,就當臨時抱抱佛腳,念念道:“山神大叔,我與書生方煥今日借宿寶地,不管您能力大小,職位高低,有錢出錢,有力出力,保佑方煥高中吧。阿鎖給您叩頭了,來年此時,我一定來給您老人家上高香。”
我叩了頭,那山神突然幻出身形,說:“誰家的小狐狸,怎麼跑到我的廟裏來了?不在山裏好好修煉,跟著一個書生做什麼?”
我知道很多神仙並不輕易現身,如今見了山神原神,趕忙答道:“見過山神大叔,我受過這書生的恩惠,所以要保他一路安全。”
山神點點頭,說:“是隻有情義的小狐狸。看你也有些修為了,護送書生歸護送書生,可能學那些花妖鬼魅,看上書生長得俊,就戀上紅塵,不肯回去了。”
我聽這山神話說的糙,便不樂意道:“你這山神,也是一把子年紀,人家尊你一聲大叔,你卻說這種沒羞的話。也不怕半夜裏被人拔了胡子。”
山神哈哈大笑,說:“我雖是這一方之神,打交道的也不過是山精野怪,哪裏像那些讀書人,說話之乎者也的掉書袋。你是哪座山上的小狐狸?討人喜歡的很啊!本山神最近很少見到有靈類在我眼前走動了。”
我說:“我叫阿鎖,家在南麵的忘憂山。”
山神說,“難怪啊!忘憂山一向有靈根,怪不得出了你這麼隻伶俐的小狐狸。不過你倆今日求到我的頭上,算你們眼光不差。我五嶽神君自從被貶到這揭陽縣,委屈做了山神,前來磕頭問安的人幾百年不曾遇上一個。書生既然給我磕了頭,我這張老臉扔出去,也得給他在金榜上討個名次。不過小狐狸,我今天也算是賣個人情給你,你陪書生上京,這一路上,若有什麼魑魅魍魎難為你,盡管報我的名號就是。本座幾百年年不曾出山,正想試試現在的名頭還是不是像當年一樣響?”
啊,看來不管是哪一方窮鄉僻壤都不能小看,這其名不大其貌不揚的一座破廟,裏麵居然住著一位被貶的神君。也不知真的假的,要是真的,我可就走運了,跟這些大人物們攀上關係,有了大靠山,從此行走人間又多了一重保障。
我高興地說:“多謝山神大叔。”然後又裝作擔心的樣子說:“萬一我報上您老人家的名號,那些肖小之輩根本不認識您怎麼辦啊?”
他大笑,“阿鎖丫頭,你果然是隻鬼靈精的狐狸,過來!”他招手叫我近前,從懷裏掏出一枚金印,直接蓋在我手心裏,我一看,正是“五嶽神君”的印鑒。
我見了金印,這才深信無疑,正經八百地施了禮:“多謝神君。”
五嶽神君再次哈哈大笑,“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喲!不過別叫神君了,還是大叔這個稱呼有意思。嘿嘿,還是頭一次有人叫我大叔呢。”
我拜完了神君,又想去扯角落裏睡著了的稚吉,叫他一塊來沾沾光。誰知神君大叔一擺手,說:“那隻醜兔子,就免見了吧。你來陪我下棋。”
唉,原來神仙們也會以貌取人,上梁不正下梁歪,人間那些逢高踩低的惡習大概就是從神仙這裏沿傳下來的。
不知陪神君下了多少盤棋,直到東方露出魚肚白,方煥已經醒來要收拾東西趕路了,我勉強睜著幾乎睜不開的眼睛,打著嗬欠說:“大叔,今天就下到這裏吧。我得上路了。”
神君這才戀戀不舍地放下棋子,送我出廟門的時候,還喊著:“阿鎖,回來經過揭陽縣的時候,一定要再來陪我下棋。”
我一身毛孔冒出寒氣,原來神仙的日子也是空虛寂寞加無聊啊!
這一路上倒是沒有再生出什麼事端,可是快到京城的時候,下了一場雨,方煥受了風寒,晚上就在客棧裏病倒了,離開考的日子屈指可數,他現下裏病倒,我真是心急如焚,於是顧不了那麼多了,隻好現出身形來照顧他。這回有稚吉在旁邊當幫手,總算不那麼忙亂。
方煥晚上發起燒來,人有些糊塗了。喃喃地說胡話。依稀聽到他在喊江小姐的名字。這個傻子,到現在都不忘了江小姐。
我對他說:“方煥,你忘了****荷吧,我會比她對你好。一直一直待你好。不管你當不當狀元郎。”
這一夜不敢合眼,不停地給他換濕毛巾,天快亮的時候,我伏在他床前睡著了。
睡夢裏我又回到了麟趾鎮,一手攜著方煥,一手抱著他的畫,迎麵走過來江小姐,他看都不看她一眼。
迷蒙中有人叫我的名字,抬起頭才發現方煥醒了,我抬手拭他的額頭,才發現降溫了。
方煥雖然病了,卻沒有發燒燒糊塗,突然見到我,驚訝極了,還沒忘了問:“阿鎖,怎麼會在這裏遇見你?這麼多天沒有見你了,你去哪裏了?”
我已經想好了說辭:“那天去你家送飯,本來就是想道別,可是你還沒起床,就把湯罐放在你家門口。京城裏外祖捎口信說十分想念我,祖母便叫我上京來探望。沒想到在此與你巧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