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斷袖之戀 太子之智(1 / 3)

卻道樂起用計奪了墨眉民心,這讓上官鴻等人陷入了極其危險的境地。這日,上官鴻正在尋思如何應對這攻心之計,忽然城外有探子回來報告了一個重大消息,而這個消息足以扭轉整個戰局,那便是:燕武王被叛將牛健所殺,燕太子鬆鎮壓了此次叛亂,即位為燕文王。這裏暫時不說這消息為什麼能幫助墨眉城軍民擺脫眼前的困境,我們先來解決這麼幾個問題:那燕國沃州太守牛健為何會叛變,當世英雄燕武王又是如何死於牛健之手,而燕太子鬆最後又是如何平叛的?要講明白這幾個問題,還得從燕武王和皇甫櫻的斷袖之戀談起。

話說這皇甫櫻,字美木,燕國漁州人,是燕國名將皇甫靖的兒子。皇甫櫻容貌豔麗,纖妍潔白,時人皆稱其為絕世美少年。小時候有一天,他與幾個家仆在郊外遊玩時,不幸遇到一夥山賊劫財,並要殺人滅口。待殺了其他人,正要舉刀砍皇甫櫻時,那山賊見其美若天人,竟不忍心下手,收回砍刀扭頭便走,邊走邊嘖嘖讚歎。後來其父皇甫靖在攻打蔡國時戰死於沙場,而其母也早已因病過世,因此留下皇甫櫻成了孤兒。燕武王因其父為國捐軀之故,所以對於皇甫家的這位遺孤也就特別照顧,讓他入宮來侍奉自己。皇甫櫻自幼便有神童之譽,特別善於揣測人心。自十二、三歲起到燕武王身邊擔任侍童,小小年紀的他竟然與性格難以捉摸的燕武王格外投緣,燕武王心中所想之事,經常是沒等說出口,皇甫櫻就已處理妥當,這讓燕武王愈發喜愛他。待皇甫櫻長到十四歲時,燕武王便開始讓他處理政事,十六歲時,更讓他出任右丞相長史一職,而且,他名義上雖為右相輔佐,實際上卻總攬燕武王身邊大小政務,舉凡各地使者接見、公文往來乃至於燕武王私人的生活起居,也都由皇甫櫻一人負責,且有副署燕武王書狀的權限,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其實權已在右相之上。燕武王常對底下的文武大臣們說自己有三寶:第一個是梁國進貢的白斑雄鷹;第二個是奪取蔡國後獲得的千裏龍馬;這第三個,也是最金貴的一個,便是皇甫櫻。燕武王確實是十分寵愛皇甫櫻。在燕國,男子幼年時還是可以留長發,但到了成年,行成人禮時必須束起(燕國男子十三歲行成人禮),從此不能再披發。可是燕武王實在太喜歡皇甫櫻長發披肩的樣子,不想讓他束發,於是便親自寫了道命令不準他行成人禮。這讓皇甫櫻成了燕國唯一一個披長發的成年男子。由此可見燕武王對皇甫櫻的寵愛之深。不僅如此,每次出征打仗,即便皇甫櫻是留在後方,燕武王封賞最多的還是他。到了十七歲時,他已經是擁有兩個大州的太守了。皇甫櫻不僅備受燕武王寵愛,還深得其信任。燕武王每次如廁時總是將自己的佩劍——雪藏寶劍交給他保管,久而久之,皇甫櫻甚至都能記住寶劍上那雪花圖案的位置和片數。如此性命相托,對於一個臣子來講,實在是無上的榮耀。

一日,梁國使臣進貢了一大批珍寶,燕武王在其收藏室中突然心血來潮,問皇甫櫻要什麼,並承諾無論是什麼,隻要他喜歡都會賜給他。皇甫櫻笑而不語。燕武王見狀,便說:“你既然不肯直說,那便把想要的東西寫在手心上,讓我來猜。”燕武王把猜測皇甫櫻想要的也寫在自己手上,兩人攤開手掌一對,果然是同一樣東西——沃州。其實這一點也不奇怪,當年皇甫櫻的父親就是為了攻打此地而戰死的,他想得到這個州用來悼念亡父,也屬人之常情。燕武王見自己猜對了,非常高興,便對皇甫櫻說讓他先不要著急,兩年之內一定會給他。可是當時沃州已經被封給了燕國名將牛健,燕武王如果要把沃州再賜給皇甫櫻,那就不得不要損害牛健的利益。那牛健會甘心嗎?答案自然是“不會”,而且在燕武王答應要把沃州賞賜給皇甫櫻時,牛健第一時間就給出了答案。那個時候,他因為要來向燕武王報告軍務,剛巧在收藏室外偷聽到了這一番對話,當時他就嚇得直冒冷汗。回到沃州後,牛健終日惶恐不安,以為燕武王一定會對付自己,剝奪他的封地,因此他決定先下手為強,發動叛變。

那天,天朗氣清,陽光明媚,燕國恰逢節日,都城到處洋溢著喜慶的氣氛。燕武王聽說王宮北門外的大相國寺新近得了一尊巨大的金身佛像,便興致勃勃地想去觀光遊玩。當時,燕國在燕武王有效的治理下,出現了難得的太平盛世之象,而燕武王本人又是不拘小節,性情豪放之人,因此出遊常不多帶侍衛。今日他更是隻帶上了皇甫櫻和十幾個隨從。一直伺機而動的牛健得知這個消息後,帶了幾萬人馬很快便將大相國寺圍得水泄不通。麵對如此讓人絕望的陣勢,若是一般的君王早已投降或是自刎而死,但一生豪邁的燕武王毅然決然地率領數人與那數萬人展開悲壯的戰鬥。經過一番慘烈的拚殺,一百多個牛健的士兵死在了燕武王的劍下,但他自己也是受了二十八處重傷,其中有二十一處是為皇甫櫻擋下的。他那些隨從都早已死於敵手,隻剩下燕武王和皇甫櫻被叛軍層層圍住。此時,隻見燕武王緩緩轉過身來,用滿是鮮血的手撫摸著皇甫櫻的臉,眼眸中充滿著無限柔情,對其說道:“隻願來世我們不再是顯赫的君臣,而隻是平凡的伴侶。”言罷,急轉身衝向叛軍,左劈右砍,又殺了許多士兵,嚇得其他叛軍士兵倒退了好幾步。那在外圍督戰的牛健見其士兵不進反退,氣得揮刀殺了其中一個後退的,命令其餘的人立刻向前。正當叛軍又要圍過來時,忽見燕武王仰天大喝一聲,口吐鮮血,旋即倒於地上。眾人吃了一驚,細看才知燕武王已死。這時,站在他身後的皇甫櫻見此情景,早已淚如泉湧。他已不顧君臣之禮,快步奔上前去,一把抱住燕武王,大哭道:“大王啊大王,你怎麼忍心離我而去,大王……”那哭聲悲痛至極,連叛軍中亦有不少人為之感動而潸然淚下。良久,那些士兵竟不敢近前一步。漸漸地,皇甫櫻的哭聲也停息了,隻見他伸手取來燕武王手中的雪藏寶劍,放於自己的脖頸上,對著燕武王說了最後一句話:“王恩厚重,此生難報,隻願來世能再侍候大王於左右。”言罷,自剄而死。皇甫櫻倒下的時候,忽然一陣北風吹過,隨即天空中飄起了飛雪,一片一片落在了皇甫櫻和燕武王的身上,將他們埋藏在潔白的雪地裏。至皇甫櫻死時,他隻有十九歲。後人有詩讚曰:

俊美的容顏在寒風中雪藏,

落下的寶劍反射出地獄的光芒。

沒有言語和豪情可以同宿命相抗,

無法侍君到老,唯有共赴奈何橋。

這一刻,你我不再是君臣,

而是絕對的眾生平等。

自古美人如良將,

不教人間見白頭。

懷著憐惜的心情拂去史冊的塵埃,

尋找到的多是無由的歎挽與唏噓。

人們往往一廂情願地懷著某種美好的願望,

在夕陽的流光裏意味深長:“假如……”

皇甫櫻和燕武王死後,燕太子鬆在右丞相王陽和驃騎將軍馬敬的幫助下,很快平定了叛亂。但馬將軍卻在戰鬥中不幸中了劇毒之箭,因毒性擴散十分迅速,來不及醫治,他便咽下了最後一口氣。太子鬆即位後,為馬敬舉行了盛大的葬禮,並追封其為忠武侯。

很快,這一消息傳到了墨眉城,上官鴻得知後,大喜過望,因為這個消息讓他想到了扭轉戰局的絕妙計策。守城將士們十分不解,問上官鴻:“若敵人都城亂,我等皆知墨眉城有救矣,然薊城之亂已解,主公不憂反喜,何也?”上官鴻說:“諸公不知,這燕文王做太子時,便看不慣樂起,對其殺妻取將之事更是不恥。如今他即位為王,我可派人前往燕國都城散布謠言,說樂起故意拖延時日,不思進取,如果燕國另派主帥,墨眉城指日可下。隻要燕國第一名將樂起被換走,一切都好辦了。”眾人聞之,皆拊掌稱妙,讚主公神機莫測。

那城外的樂起自從得到太子鬆即位為燕文王的消息後,心中甚是不安。這日,他正站在營帳外苦惱不知如何是好,忽見一陣大風吹過,吹折了一支“帥”字旗,心想一定有不祥之事將要發生。突然衛兵來報,說燕文王的使者來見。樂起心中一驚,但也猜到幾分燕文王的意圖,於是讓衛兵將使者帶到自己營帳裏。隻見那使者大搖大擺地走進樂起的營帳中,拿出燕文王的詔書,開始宣讀:“樂起久攻墨眉城不下,有損天威。現換馬速將軍全領大軍,調樂將軍回都。”樂起雖然有所思想準備,但真的聽到這一聖旨時,還是很不甘心,因而當場抽出佩劍砍去跟前案幾一角,嚇得那使者跌倒在地。但不甘心歸不甘心,聖旨不得不從,違抗王命的下場,他樂起還是知道的。因此,他隻好交出兵符,帶了些隨從黯然離開了燕軍大營。

話說這馬速,字緩之,燕國慶州人,是驃騎將軍馬敬之子,自幼喜好研究兵法,且記性過人,《太公兵法》、《吳子兵法》、《韜略》等兵學名著,皆能倒背如流。曾有一長者與其談論兵學,三日三夜竟不知疲倦,足見其理論功底之深厚。然而,馬速卻從未真正上過戰場。正因為如此,當其母藍氏得知燕文王要任用她的兒子馬速為主帥的消息後,心中甚是不安。她知道自己的那個兒子不是當主帥的料子,如此大任,他無論如何是承受不起的。特別讓藍氏不放心的是,眼下燕國的軍隊在唐國境內作戰,燕文王中了唐國人的反間計,因而撤換了原先的大將樂起。沒有實戰經驗的兒子走馬上任,若打了敗仗,損兵折將,這不僅害了國家,也害了兒子自己。因此,她決定寫封信給燕文王,陳述利害得失。藍氏在信中寫道:“馬速的父親做將軍的時候,用自己的奉祿供養的食客要用‘十’這個數目來計算;他所結交的朋友要以‘百’這個數目來計算;大王和王室貴族賜贈的錢財絲綢,他全部都把它們分給自己底下的將士和士大夫們;他從接受出征命令的日子起,就從未過問家中私事。現在馬速剛剛做了主帥,接受將士的拜見,將士中沒有敢於抬頭看他的人;大王所賜贈的金錢絲綢,他回家後也全部獨自收藏起來;平日更是四處購置合宜的田地房屋,總想擴充自己的私有財物。大王您認為他像他的父親嗎?父子之間的品行有著天壤之別啊。妾身希望大王還是不要封馬速為主帥領兵出征了吧!”燕文王看了這書信後,歎了一聲,說:“天下母親哪有不為自己的兒子能做大官而感到高興的呢?”於是他沒有同意藍氏的要求。藍氏見燕文王不聽她的勸告,便又寫了一封信,說:“大王既然始終堅持任命我的兒子為主帥,那麼他如果有了不稱主帥職責的情況發生,我這個老婦人能夠不隨著受處罰嗎?”燕文王心想自己不會看錯人,馬速一定能凱旋而歸,於是便答應了藍氏的這個請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