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羅晨所作之詩曰:
大大大大大大大,大王新喪未半年。
山川草木尚含淚,太守悅湖獨歡顏。
白嵩自知今日遊湖一事如被告發,不但自己腦袋難保,還要株連九族,因此不得不磕頭求饒。原來一開始羅晨就有意要懲治一下這狐假虎威的新任太守白嵩,因而故意撞上他的遊船,繼而上演了之前那一幕。
樂起黨羽白嵩的故事就講到這裏,我們繼續看他主子樂起的情況。卻說當日他率大軍出了薊城後,一路向北,走走停停,似乎並不急著趕路。而在軍隊離開都城不久,薊城內便起了一陣謠傳,說樂起將做大王。這個謠言不知是何人所傳,但多數人不信。朝中文武百官也略知一二,誰也不敢信,可卻已慌作一團,董太後更是寢食難安。王陽心中亦是恐慌,便同左相鮑鯨商議,暗中命糧官克扣樂軍糧餉。
此時,樂起已經率大軍走到龍橋鎮。這天夜裏,元帥帳內,樂起正一個人喝著酒,喝著喝著,他突然起身出了自己的營帳,來到孫學營帳裏,此時孫學正在帳內看書,樂起問道:“孫先生,這麼晚了還沒歇息啊?”“多謝將軍關心。看完這章便要睡了。”孫學暗暗揣測著這位主帥深夜造訪的意圖。樂起謙虛地說道:“我有一件事想請教先生。”“將軍請講,我一定知無不言。”孫學開始有些不安。“我一直想不明白,幻武王劉東本是昌朝一小吏,為什麼卻能滅了前朝,開創幻朝八百多年的偉業?”“將軍,劉東之所以能夠成功,是因為他手下有一批人本事很大,劉東的成功是他善於用人的成功。”樂起詫異道:“哦?我讀書不多,請孫先生說說看,劉東手下都有哪些人才?”孫學道:“文有夏侯傑,曹茂,張躍;武有韓星,樊宰。他們皆有王佐之才。”樂起道:“夏侯傑這名字倒挺熟悉的。”孫學說:“夏侯傑乃劉東手下第一大謀士,可以毫不誇張地說,如果沒有夏侯傑,劉東就得不到天下,做不了大王。”樂起看著孫學,好像突然發現了什麼,嘴裏連連說著“不錯,不錯”,最後留下了一句話:“孫先生倒挺像夏侯傑的。”言罷便離開了,隻剩孫學還在苦苦思索這句話的深意。
樂起接著又來到了他弟弟樂升的營帳內。樂升見了,忙迎上來說:“兄長深夜來訪,不知可有何事?”樂起一臉無奈,歎道:“近來薊城內謠言四起,說我將做大王,這是滿門抄斬之罪!愚兄擔心要連累了賢弟啊!”樂升氣憤地說道:“這一定是有小人想要陷害兄長。人言:白日不做虧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門。咱們行得正,沒什麼可害怕的!”樂起又歎了一聲,道:“如今新主年幼,太後又是女流,隻怕他們聽信讒言,樂家可就要遭殃了。”樂升看著兄長,想要說些什麼,卻始終沒有開口。樂起看他弟弟欲言又止的樣子,便說:“你有什麼話盡管講,我們兄弟之間還有什麼不可說的嗎?”樂升緊握雙拳,大聲說道:“幹脆反了吧!咱們在前方拚命,他們在朝中享福,如今更是怕我們造反,克扣我們的軍糧。是可忍孰不可忍!況且讓兄長做大王也許是天意呢,我們不能逆天而行啊。”樂起立馬變了臉色,一把握住寶劍怒道:“住嘴!你怎能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來!想我們樂家從趙國來到燕國後,多蒙王恩,豈能有此盜賊之心?今天我非殺了你這叛逆之臣不可!”樂升急忙上前按住劍柄,說道:“兄長,如今情況十萬火急,絕不可有婦人之仁,況且咱們無辜受死,樂家香火便就此斷絕,你對得起九泉之下的父親嗎?”樂起聽了此話,好像呆了一樣站在那裏,旋即突然麵向南方跪了下來,道:“先王在上,臣對朝廷忠心一片,日月可鑒,然朝中大臣卻容不下我樂起,這可叫人如何是好啊?”樂升扶起他兄長,說道:“兄長且放心,隻要你點頭,剩下的事就交由我來辦,不會叫兄長為難。各位將軍也都對你忠心耿耿,定會與兄長同舟共濟。”樂起不置可否,他跌跌撞撞地走出樂升的營帳,回到自己帳裏大喝好酒而睡。
這天深夜,軍中起了一陣騷動,將士們七嘴八舌地都在議論:如今軍中糧草短缺,而朝政已被王陽把持,他又克扣軍餉,不知如何是好。樂升見時機已成熟,便請各位將軍到其帳內開了個緊急會議。
第二天一大早,睡夢中的樂起忽然被一陣“大王”聲所驚醒,當他走出營帳時,隻見陳德和狄帆捧著龍袍,不由分說就披在了他的身上,三軍高呼大王,響聲如雷。樂起推辭再三,眾人卻以死相脅,非要樂起回燕國稱王不可。最後樂起隻得同意,但與眾將士約法三章:回京之後,與民秋毫無犯,不得濫殺無辜,不能弑君篡位。於是大軍掉頭向薊城進發。城內殿前都指揮使石輝,都亭侯蕭炎早已恭候多時。在他倆的幫助下,大軍順利地回到了薊城。在強大的軍事威脅麵前,董太後早已嚇得魂不附體,隻得讓恭王禪位於樂起。而當王陽、鮑鯨等人被抓至樂起麵前時,王陽當麵質問樂起為何背主,樂起一時不知所對。樂升挺劍而出說:“我輩無主,今日須得大王。”鮑鯨第一個下跪表示臣服,王陽不得已隻好也跪下口呼大王。就這樣,樂起輕易地奪取了燕國的政權,改國號為“明”,建立了樂明王朝,自封為明王。
樂起逼燕恭王禪讓後,便將恭王降為恭侯,將董太後廢為平民,喚作董氏,軟禁在薊城邊上的一個小郡城——未央郡。一些地方上的親燕派看不下去,起來討伐樂起,但很快就被消滅了。在強大的軍事力量麵前,弱小的地方勢力無法與之抗爭,於是那些親燕派的官員們也都臣服了。而那原本要入侵燕國的北狄軍不知為何竟也自動退兵了。似乎上天都在幫助樂起,似乎一切都是天意。誌得意滿的樂起自以為已經穩坐釣魚台,可以與天下列強並列稱王。但他卻忽略了一個人,一個足以威脅這新生國家存亡的燕國王族子孫,這個人便是一直在趙國為人質的燕王子雨。雨自是姓孟,字淵龍,是燕武王與杜美人所生,乃是庶出,為燕武王的第四子。當年齊夏唐三國盟軍被樂起逼退後,燕武王為了防範齊國再次來犯,便將當時還年幼的王子雨送到趙國做人質,與趙結盟,以為外援。後燕國攻打唐國時,燕武王更是在王子雨做質的前提下,讓趙國出兵進攻齊國西麵地區,牽製齊國援助唐國。至樂起奪了燕國政權,建立明國時,王子雨年已十九歲。這日,他奔入青藤殿拜見趙武靈王,大聲嚎哭道:“趙王啊趙王,您一定要幫助我燕國鏟除逆臣樂起啊……”趙武靈王見狀,也是用好言相慰。王子雨接著說道:“趙王您若能幫助我們重新奪回燕國江山,讓燕王重登寶座,這比當年趙睦公推立燕王子駒為國君的功勞還要大得多,到時我必讓燕王寫下契約,割讓青、虛、苒、冥四州於趙國,以表感恩之情。”趙武靈王心想:當年趙睦公推立燕王子駒成功後,得了燕國籠、葉二州,如今自己若能助燕複國,得四州之地也算是個公道的交易。想到這裏,他不禁大悅,但轉念一想:樂起乃一代名將,現在自立為明王,手中握有重兵,極不易攻克。且自己的軍隊剛剛與齊軍作戰歸來,將士疲憊,不宜出兵。但若能同一大國聯手共同擊之,便可以考慮。王子雨看出趙武靈王的心思,便說:“趙王若對樂起的軍隊有所顧慮,我願去說服齊國來與趙國聯盟,共同討伐樂起。”趙武靈王聽罷,喜憂參半地回應說:“若能借得齊國的兵力,我便願出兵,隻怕齊王不肯與我們合作。”“請您放心。”王子雨自信滿滿地說,“為了我燕國的江山,為了趙王您的利益,我一定會說服齊國來與趙國聯手。”趙武靈王大喜,說:“如此甚善,王子可即日動身赴齊國臨淄,我願將苒、冥二州讓與齊王,以表誠意。”就這樣,王子雨隻身踏上了去齊國的路途。
這日,齊景王正在臨淄的國家亡鬥場內觀看亡鬥總決賽。隻見場內人頭攢動,熱鬧非凡,來自齊國各地的貴族、官員以及富人紛紛前來觀看這場激動人心的比賽。這次亡鬥與以往不同,齊景王讓一百對亡鬥奴上場互相廝殺,場麵相當壯觀。宏偉壯麗的國家亡鬥場可容納五萬名觀眾,到了正午,場內已座無虛席。當齊景王在隨從們的簇擁下進入亡鬥場坐定後,場內立即發出了比賽正式開始的信號。整個亡鬥場上,一邊是發瘋似的掌聲、叫喊聲,一邊卻是垂死掙紮的亡鬥奴發出的陣陣撕心裂肺的慘叫聲。經過將近兩個時辰的激戰,場上隻剩下四個金國人和一個衛國人。這個衛國人約三十多歲,留著黝黑的長發和濃重的胡子,身形健壯,英俊威武。原來這人就是當時上官鴻在來臨淄途中看到的在囚車中閉目端坐的那個亡鬥奴。他姓武,名勝,字凱歌,本是衛國的一個士兵,在一次同齊國人的作戰中被俘,做了奴隸,被迫跟著齊國人打過幾年戰。後來他又被賣到齊國羽州飛翼郡的巴氏亡鬥學校,做了一名亡鬥奴,從此便開始了他的亡鬥生涯。在此期間,武勝幾乎參加了上百場亡鬥比賽,並且總能贏得最後的勝利,可謂百鬥百勝,因此深得校長巴圖的喜愛。巴圖一高興,讓他做了教授學員亡鬥技藝的總教官,享有諸多特殊待遇。武勝在羽州甚至全國的亡鬥圈子裏,都有著極高的聲譽。此刻,身受三處輕傷的他麵對四名極端可怕的金國人,依然心不慌手不軟。隻見他忽然拔腿往後跑。金國人以為他害怕了,便追了過去。但他們誰也沒預料到,武勝剛跑出幾十步,突然一個急轉身,用短劍刺穿了離他最近的一個追擊者的胸膛。隻見他一手拿著盾牌擋著其他追趕者的刺擊,另一隻手揮動短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向第二個對手紮去。武勝就這樣出於無奈地對付著一個又一個的對手。此刻,金國人隻剩了兩個,而且其中有一個已是遍體鱗傷,武勝不忍心再殺死他們兩個人。可是麵對群情激奮的觀眾,他又不能不繼續他的本職工作。於是他用盾牌在那個受傷的金國人頭上打了一下,將其擊倒在了地上,昏了過去。最後一個金國人也已精疲力竭,武勝在進攻時,盡量避免不傷到他,隻是輕輕地打了幾下,解除他的武器,把他按倒在地,然後輕聲對他說道:“不要怕,我不想殺你,我希望能救你。”武勝用一隻腳踏住他的胸膛,用另一隻腳跪在被打昏的那個金國人的胸膛上,等待那群狂熱觀眾的決定。是的,觀眾們決定著失敗者的命運,他們的右手大拇指大多朝上,鬥敗者可以僥幸存活;大拇指大多朝下,那鬥敗者就必須當場被殺死。而此時,觀眾們的右手大拇指幾乎都是一個方向,那便是下方。就這麼簡單的一個動作就給那兩個金國亡鬥奴判了死刑。萬分無奈之下,武勝隻好用劍刺穿了兩人的胸膛。亡鬥場上頓時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久久不能停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