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幕(1 / 3)

天空又開始下雨,並不如何透明的雨滴從空中落下,垂直的打在灰褐色的鵝卵石上四濺開一朵朵水花。腳下的小徑用的是連環錦式的散水鋪地,嚴謹且肅穆,單單從手法上就能看得出墓園主人的別出心裁。

階梯的兩旁則是一人多高的尋常側柏,一路從山腳延伸至山頂,兩百米的距離一眼望去是些許說不清道不明的莊重,而四麵環繞鋪就的銅錢草則為這死氣沉沉的墓塚添了幾分生氣。

洛青珂站在這個小山包的腳下,視線透過層層的雨幕一路向上,最終停留在小徑的終點——她仿佛已經看到了墓碑上的那個人的樣子。

台階是新澆築的水泥地麵,坡度大約成三十度角,算不得陡。洛青珂邁著步子拾級而上,她依舊是穿著白色的雪紡長裙,原本是無礙的,隻是誰成想到方才出門還是悶熱的天氣一轉眼就下起了雨,風雖然不大,隻是每當有雨點打在幽黑色的傘麵上時,總會帶起一絲涼意。

司機從車裏取出一件尋常備著的黑色外套想給她披上,洛青珂卻是伸手攔下了他的動作,她望著那座墓,輕聲說,

“他喜歡看我穿白色的衣服。”

而後她從保鏢手中接過了雨傘,一隻手拿傘一隻手捧花,踩著被雨水衝刷幹淨的石階,一步一步向上走去。

司機朝著環繞在車身的四個黑衣人使了一個眼色,五個人很有默契的逐漸散開,很快便將眼前這個小山包圍了起來。自從一年多前發生了那椿事後,老太爺震怒之下暗地裏可是有不少人遭殃,整個保安係統從裏到外來了次大換血,要是再有什麼差池誰也承受不起老爺子的怒火,因此再小心也不為過。

洛青珂走的很慢,所幸台階不長,等到她終於站在墓塚前的時候,原本淅瀝的霏雨一改方才的溫柔綿長化為急湍的雨勢敲打在小山的每一寸土地。

墓碑是尋常的大理石,孤伶伶的佇立在這片寬敞的平台之上,她的目光首先望向了那突兀的墳塚,猶似新鑄的水泥下沒有他的屍首,也沒有他的衣物。老人家說既然找不到軀體,那麼下葬衣物也沒什麼意義,還不如燒了讓那孩子在陰間能多一套體麵的衣服穿,不至於受凍。因此空蕩蕩的靈柩內老人家最後隻放了一枚他幼時曾佩戴過的長命鎖,好歹也算有了一個念想。

墓碑上的黑白照片被風雨侵蝕了一年多之後已然有些模糊,此時那張俊俏溫柔的臉龐上不時有雨滴滑落,扭曲了他微微揚起的嘴角,甚至於這般看去竟是有些許的猙獰,隻是洛青珂不在意。

她將雨傘稍稍前移遮住了這漫天的大雨,再把手中的白菊置於碑前,而後玉蔥一般的手指便是伸將過去慢慢的將他臉上的水漬擦幹,她的動作分外輕柔仿佛害怕會驚醒他的不知身在何處的魂魄。

直到他的微笑再一次完整的出現在她的麵前,洛青珂也對他微微一笑。

他是最喜歡看自己笑的。

“我又來看你咯,你不準嫌我煩。”

很平和的語氣。既沒有殤慟的撕心裂肺,也沒有哀婉的淒聲細語。如同在打鬧,好似她眼前站著的就是他本人。

穿著白裙的少女開始絮絮叨叨的敘說著自己的近況,比如她還是沒有和父親說話,甚至拒絕了上個月爺爺舉辦的慈善晚會隻因為地點設在那棟大樓的一百層之上,還有類似於在北海大學的圖書館她不小心扭傷了腳從而遇見一位很好的學弟送她去了校醫室,學校食堂的飯菜真的好難吃這樣的小事。

“告訴你哦,嘉樹找到女朋友了,聽說還是班花。楊舲也很好,一直照顧我,不過他好像又瘦了。”

洛青珂慢慢蹲下來,絲毫不顧及雨水會浸濕自己的長裙,她一邊說著,一邊將墓前的幾株青綠色的雜草拔起再用腳將翻起的泥土踩平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