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Delivery的時候,時鍾和分針剛好停在十一刻度上,楊旗街上的路燈還散發著暈黃色的光,分外靜謐,隻有兩側的梧桐樹上時不時傳來沙沙沙的聲響,路上早已沒有了行人。
有風從遠處來,帶著些許新鮮泥土的芬芳,以及淡淡的血腥氣。
龍陵的身影方才踏入楊旗街道的紅綠燈時,趴在Delivery的吧台上打盹的那條黑乎乎的小狗就睜開了眼,豎著尖尖的耳朵仔細聆聽了一會會,它便歡快的從桌台上躍下,扯開四隻肉呼呼的小腿衝出了大門。
Delivery的大門沿用的是15世紀波蘭立陶宛帝國內殿的樣式,精致且不失莊重,其兩側門板用的是非洲蛇紋木,這種木料之珍貴堪比黃金,一根非洲蛇紋木的手杖長不過八十五公分要價卻最少一萬美金,這兩扇滿花蛇紋木門板高兩米二寬一米,其珍貴程度簡直令人咋舌。
蛇紋木堪稱是世界上密度最大的木材,換而言之這種木頭不僅貴而且極重,隻是那不過兩隻巴掌大小的肉球一樣的存在竟是那般蠻橫的撞開了這兩塊重逾千斤的大門,而且是毫不費力,這就讓人看得目瞪口呆了。
好在此時店內早已沒有了客人,須木廿一閉著眼睛一邊聆聽著古舊的留聲機裏傳來柴可夫斯基的《船歌》——這是少爺最喜歡的曲子,一邊輕緩的擦拭著手裏的高腳杯,恒河大樹的右手拖著銀質的印花托盤穿著一席裁剪的十分合體的燕尾服正躬身將席重點的咖啡送上。
在最靠近過道的那張桌子上,席重故意將額前的幾絡發梢染成了銀白色,戴著那副考究的玳瑁眼鏡,手指輕輕的叩擊在桌麵上發出噠噠噠的響聲一直到大樹將一杯冰水推到了他的麵前。
他是極講究的一個人。喝咖啡前都會依循著古老的傳統,先在嘴裏含一口冰水,待到舌尖的味蕾冰涼之後,方才開始品嚐用剛從夏威夷的私人莊園空運而來的咖啡豆磨製而成的康納咖啡。
至於那冰水,照例取得是那阿爾卑斯山上海拔最高處的那方泉眼產的水,那裏的山腳,有一群專門的掘井人時刻準備著為他工作。
所有人都知道,第三主祭冥司除了認同新的《冥界公約》之外,信奉的另外四個字就是從不將就。
因為不將就,所以很講究。
當康納咖啡的葡萄酒香在他的舌尖上綻放的時候,龍陵懷裏抱著那條黑乎乎的小狗推開了大門。
“開學第一天就與人動手,這可不是一個好的開端。”
“中途遇到了食鯪族和拓魃族的人。”
“贏了?”
“贏了。”
“你拔劍了。”
席重的手裏還舉著咖啡,絲絲的熱氣在他眼前繚繞,而透過那對輕巧的鏡片,他的視線停在了龍陵的身上。
“嗯。”
龍陵把手裏的小黑狗放下任由它圍著自己的腳跟打轉。
“之後出現了一個老朋友,滿足了她的要求。”
席重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輕輕吹拂了一番即將攀附在鏡片上的熱氣。
“有什麼收獲嗎?”
“可以確定東西不在食鯪族手裏,拓魃族擁有的嫌疑很大。另外、”
龍陵的右手逐漸蛻變為龍爪,而後他手腕處的那片鱗甲半張開來吐出一團綠色的光。
“這個食鯪族的源身被我毀了,沒有用劍,或許還有探查價值。”
席重把咖啡杯放下,點頭示意了一下,恒河大樹就恭敬的從龍陵的手裏接過那個食鯪族的源魂站在了一旁。
“回冥巢吧,明天開始,那些工作都交給你了。”
龍陵點了點頭,右手的鱗甲逐漸隱沒於皮膚之下,重新抱起腳邊一直搖著尾巴的小黑狗。
而就在他蹲下身子的時候,寫有DELIVERY字母的那麵牆的最上方,那座據說是產自十八世紀瑞士的棕黑色擺鍾敲響了午夜的安魂曲。
即便曆經了兩百多年的曆史,這座從俄國沙皇居所流落出的梵尼紗擺鍾仍舊很有活力,這點從它此時發出的清脆的鍾鳴聲上就能判斷的出。
當當當的聲音,並不如何的宏亮或者振聾發聵,更多的則是偏向於一種幽渺的觸感,聽在耳中,回蕩在腦海裏,經久不散。
龍陵順著這聲音朝著樓道走去,席重慢條斯理的喝著咖啡,眼睛卻望向了門外。須木廿一將所有的高腳杯都清洗幹淨再擺放的整整齊齊而後從吧台的下方抽出一份檔案走到了門口,恒河大樹一如既往的老管家的模樣,隻是此刻他的手裏卻是不知何時多出了一摞信箋穩穩的站在席重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