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七幕(1 / 3)

支撐我們在這個世上活下去的理由不多,但很少有人純粹的隻為呼吸而呼吸。

死亡是長久但不可避免的事實,時鍾的每一次擺動都在催促我們走向既定的深淵,誰也無法擺脫這個夢魘。

隻是這個世上總有想結束自己生命的人,他們沒有理由可以留戀,所以死亡對他們毫無威脅。

池夏期冀著死亡,在那個昏暗的小山洞,在光明與黑暗的交替間,在風砂與回聲的鳴奏裏,期盼了許多次。

他設想了許多死去時的場景。

但是每一個場景的結局都並不如意。

或許這就是命運,所有我們期冀的,都拒絕實現。所有我們抗拒的,都款款而來。

池夏開始相信它,之所以是相信而不是屈服,因為他覺得自己連屈服的資格都沒有。

畢竟他現在是一個無法結束自己生命的廢人。

當他想要活下去的時候,整個世界都在一次次置他於死地。

而當他認清現實經曆了一個又一個折磨卻始終無法死去的時候,他所能做的就隻剩下了接受。

漆黑到化不開的夜裏,縮在角落的小女孩不再保持沉默,她開始輕輕地哼著歌。

池夏始終處於昏迷與清醒的交替之間,他的身上仍舊有腐肉的殘屑,已然變做黑色的血跡在他裸露的肌膚上散發著濃烈的腥臭,然而奇怪的是他的身上卻並沒有太多殷紅的血。

那種新鮮的血液的顏色,應該是粘稠的殷紅。他身上的所有傷口在一瞬間爆裂,如果按照常理而言,等到汙血流盡,隨之而來的鮮血應該會不受控製的噴湧四濺,而後他就會因為失血而亡。

隻是現在他雖然生不如死,但誰也無法否認他仍舊還活著。

夜色裏合著戈壁灘上的呼嘯響起的旋律,安詳、而且冗長,如同穿行於長廊之間的風,不停的在拐角處遊蕩,又在下一刻飄向遠方。

那應該是安眠曲吧,雖然池夏並未有過母親在床前囈語而歌的經曆,但那種滋生於內心深處的平靜極為自然的將他引導向了母親的懷抱。應該不會錯吧,那是母親的聲音。

他的呼吸在這旋律下逐漸平複,女孩不知何時睡去,世界恢複了平靜。

這次的夜裏沒有夢,無論是噩夢或是美夢,池夏度過了一個安穩的夜晚,若不是身上透露的痛苦的訊息,他會一直睡下去。

睜開眼睛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池夏都一如既往的躺在那裏一動不動,直到四肢和胸口不斷加劇的疼痛讓他的瞳孔有了焦距,而後他忽然想起這種感覺是不應該出現在自己身上。

帶著些許期盼,他輕輕的扭動了脖子,能動。

而後是雙手,同樣可以動。

再是雙腳,他可以清晰的看見它們抬起時候皮膚上的傷疤。

最後他的腰腹稍稍用力,雖然有些勉強,但是他真的坐了起來。

而後整個山洞就響起了他沉重的喘息,因為這一係列的動作耗盡了他體內的所有氣力。

他靠在深褐色的岩石表層,後腦抵著稍顯柔軟的砂石,疲憊的雙眸終於看清了整個山洞的樣貌。

如他尋常看到的所差無幾,隻是洞窟的入口看上去有些古怪。

棕褐色的壁壘一側有一條筆直傾斜朝下的狹窄通道,山洞內唯一的光就是來自於那個在牆壁上的洞。

山洞的最內側有一個殘破的土質水甕,那是他尋常飲用的清水,就放置於一個凹陷的角落內。

那個角落是她的棲身之所。

水甕被一條赤紅色的鱗繩送到了他的嘴邊,對於這條忽然出現的信天遊,在經曆所有的這一切之後,即便有再多的疑惑和恐慌如今都已經成了過去。

它在他最絕望的時候出現,這寧願將其理解為是上天折磨他之後的一種補償。

打一棍子再給一顆棗,這難道不是命運慣用的伎倆嗎?戲耍所有的生靈,高高在上冥冥之間,躲在離你最近而你永遠無法觸碰到的幕後靜靜的看著你在絕境時的慘笑,而後他隻需要撥弄手中的繩線,就又可以欣賞到你重獲希望時候的表情。多麼美好而又有趣的遊戲啊,不是嗎?

池夏的眼前有些模糊,不是因為傷勢或者光線的原因,隻是因為他的眼鏡摔碎了,而與之一同碎裂的,似乎還有別的東西。

天色應該尚早,這個時候的光源是一天之中最為明亮的時候,所以那個女孩還有一段時間才會歸來,他還有時間思考,思考如何離開這裏。

等到身體有了些許力氣的時候他扶著牆壁站了起來,這個過程有些痛苦,因為那些傷口雖然已經開始愈合,但是這並不代表他可以行走自如,事實上他很虛弱,站起來之後就重新跌落,一步也無法邁出。

他躺在原先的地方盡量掩蓋了一切痕跡,如同過往一樣,躺在那裏,閉上眼睛,像具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