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永遠是單調且荒疏的。
昏沉的斜曛籠罩著四野,緟黃深淺的背景嵌在所有人的身後。
微末的風束卷過地麵,有細小的風砂揚起。龍陵朝他走去。
“我說過吧、”
他的動作很慢,但是所有人都很緊張。因為在前不久的那場戰鬥裏,就是眼前這個青年以一己之力帶走了他們許多同伴的性命。
那個時候,他也是像現在這樣的平靜。
他繼續說道,
“這個人類的每一寸血肉都在我的庇佑之下,在你們有萬分的把握能殺了我之前我奉勸你們不要輕舉妄動。”
他一直走到齊鶴年身前十丈遠的地方才停下。
“所以你們認為可以戰勝我,是嗎?”
這是極平緩的語調,本應該是代表了平和,但是所有人的呼吸都開始沉重起來。
“黃泉海河的水無法止渴,隻會讓你萬劫不複。如果你們覺得我是在開玩笑。那麼,你們真的錯了。”
有極輕微的嘶聲忽然響起,不知道為何,四周的空氣很是壓抑。
齊鶴年依舊看著他,淺淺的笑著。一直等了許久都不見他再開口,於是他方才揚了揚手裏神誌不清的池夏。
“來啊,萬劫不複,我等著。”
這幅模樣其實是滑稽的,如同手裏拿著糖果逗弄小孩的混混,每個動作都充斥了蹩腳的意味。他看著他的眼睛,說道,
“來啊,來殺我啊。”
難以想象他是如何用這般平淡的語氣敘述這樣一句癲狂的話語。
於是龍陵點了點頭,
“如你所願。”
夜色方才消褪的天邊透著晦澀模糊的芒,那是介於夢幻與現實的另一種顏色。天地正在逐漸脫離黑暗,那道身影卻是闖入了這不斷剝離的黑色,在光芒徹底將其撕裂的前一刻,慘叫聲響起了。
龍陵的右手龍爪猙獰,全身籠罩著墨黑色的冰霧,森寒的指尖刺透了一個恫羯皇族的脊骨,淒厲的慘嚎就這樣突兀的響徹雲霄。
冰霧中有一雙眼睛在看著自己,齊鶴年忽然笑了笑。
“你在幹什麼?不是說要殺了我們嗎?還等什麼,動手啊。”
粘稠的血漬順著他龍爪的鱗甲淌下,那個恫羯皇族的嘴裏有內髒的碎末混著血不斷吐出。
“救我,二哥救我!”
齊鶴年看著他手裏不斷掙紮的弟弟,想了想,而後他很認真的說道,
“其實,不需要這麼麻煩的。”
“這樣算什麼呢?是吧。”他高高舉起了左手,輕輕拍了拍池夏的臉頰。
“這樣算什麼呢?你說是吧。”
昏迷不醒的池夏沒有回答他,於是他感到很沒趣的搖了搖腦袋,說道,
“這樣算什麼呢?”
然後是轟的一聲。
謹涼可以清晰的聽見池夏的左側臉頰在與大地的接觸中顴骨碎裂,以及他的第三和第七根肋骨斷裂所發出的聲響。紛紛揚的煙塵裏噴灑著血沫,龜裂的大地上出現了一個人形的凹槽。
他仍舊在重複著那句話,
“這樣算什麼呢?”
而後肉體與大地接觸所發出的沉悶的聲響不絕於耳,一直到他手裏的那個人影幾乎沒有了呼吸的跡象,他方才氣喘籲籲的停下了手裏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