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排身穿朝服的官員,站得整整齊齊,偶爾有人拿著笏板上奏,有歌功頌德的,有專門罵人的,還有叩請賜婚的,但對帝國而言,這些都是無關緊要的小事,星奎耐心地坐在龍椅上聽著,既不反駁,也不批準,最後總是用一句“朕知道了”來結束一切,殿下的群臣頗為尷尬,無聲的大殿回蕩著餘威,除了兩排文武大臣之外,在大殿的左右兩側還有樂師文吏,他們負責早朝的必要禮儀和官員記錄,但很少有人注意到跪坐在地上的他們。
星奎剛想暗示司儀官宣布退朝,正在此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破了原有的沉寂,一個如影子般模樣的人,從大殿的門口徑直走來,沒有一個人阻攔或感覺到差異,群臣非常自覺地讓開了一條小路,那人便是神秘的章台暗刺,一般的情況下,隻向帝君密報,可他今日走的是如此般慌忙,走到群臣之前,向高台寶座上的星奎,單膝一跪,說:“稟陛下,兩個時刻前,平叛元帥申孟昭殺掉了監視他的暗刺,隨後又把章台駐紮在幽雲十六舟的人員,全部圍殺,並於同時自封為‘複國大將軍’,而且還大量散發征討陛下的檄文,章台損失慘重。”
眾人的臉色隨著那名暗刺的語速一張一弛,某些人生怕有什麼東西會被發現了似的,東海歸一反倒是沒有了昨日的緊張,隻是靜想如何應對,星奎仍是那副坦然的樣子,說:“將那檄文呈上來。”
那名暗刺,雙手平放在胸前,輕低頭,瞬間手中多了一張布製檄文,等待侍從走到旁邊,侍從以同樣的姿勢接過檄文,又碎步行至星奎座前,跪下呈上,星奎隨手拿起,隻見上麵寫道:
自武帝駕崩後,門閥並立,黑光專權,天下紛紛,亂而不休,且異族窺視,化洲危亡存於一旦。
威帝因強而生,兼並門閥,平定四海,欲一舉誅妖滅仙,立人族不滅之基業,大業未行,怎奈無恥小人星奎,弑君篡位,逼殺威帝之餘臣忠將,使廈洲大有可趁之機,龍行國度危矣,況且我化洲皆以龍行嫡係為君,星奎逆臣,以何稱帝?
我本是威帝侍從,承蒙威帝垂愛,封將領兵,誠不得已,屈服於星奎,常常自責不能以死報威帝,故此次借機起兵,為威帝複仇,為化洲複國,望天下豪傑響應,滅暴賊,複龍行。
申孟昭頓首
讀罷,星奎恍然向侍從笑道:“傳閱。”侍從把檄文先遞給首輔東海歸一,然後依次向後傳去,每個人讀時都在臉上閃過一絲不同尋常的表情,星奎見狀,說:“眾愛卿,有何良計。”
兵部尚書旗全應聲而出,用一種近乎尖細的音調說:“稟陛下,臣以為申孟昭智勇兼備,從檄文中便可略知一二,朝中必然無人能敵,唯有陛下親征,以帝王之氣將其壓製,方能為勝。”“臣等附議。”又有三十多人出列,齊聲奏道。
原來,旗全等人全是申孟昭的內應,他們料定剛即位不久的星奎不會打仗,便想趁星奎出征之際,釋放囚徒,發動兵變,占據帝都龍城,從而與申孟昭裏應外合。
星奎還未抉擇,群臣中突然出現了一個異樣的聲音:“臣以為陛下不宜出征,臣請戰。”星奎定睛望去,那人竟是禁軍總指揮使文錯,不禁大怒道:“你以為什麼,你以為朝中隻有你會打仗,難道朕就一無是處?你是朕最看重的大將,還未出征就口出不吉之言,難道你就不怕死?”“死諫之心,何懼之有?”文錯麵不改色的答道。“哼。”星奎一氣之下轉身離朝而去,殿下的旗全等人心中大喜“帝君如此昏庸,連唯一可以與申帥抗衡的文錯都受到貶責,申帥怎能不勝?”
隨著星奎逐步走向殿後的書房,殿裏響起禮儀官的尖叫“退朝”,聲音拖得極長,群臣紛紛疾步而去,隻有文錯還在那裏,一動也不動,甚至有幾人忍不住好奇,多看了幾眼,直到大殿空無一人,樂師文吏也全部散去,文錯依舊保持著原來的姿勢,示以無聲的抗議,仿佛化成了殿中的一根大柱,支撐著整個泰和殿,殿裏的光線把文錯的影子拉的極長,那影子在風的掠動下居然分成兩個,其中一個縮成一團,瞬間幻化成人形,並且立在文錯旁邊低聲道:“陛下請將軍速至殿後書房”,那團影子便是暗刺,暗刺說完後隨即消散,如雨灑蒼穹,文錯心中暗喜“我就知道陛下另有計謀”,臉上卻不露出一絲痕跡,多年的宦海生涯教會了他克製,這時的他已經顧不上麻木的雙腿,匆匆走去,厚重的步伐,一步一步,繞過擺放王座的高台,那堵牆,訇然大開,文錯順著微光就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