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唐時期是中國絲綢大轉折的時期。尤其是唐朝,它既是中國封建社會的鼎盛時期,也是中國絲綢史上最為燦爛的一個篇章。
隨著漢代西北綠洲絲綢之路的開辟,中國同西亞、中亞等地區文化的交流更加頻繁,其中絲綢起了很重要的媒介作用。張籍在《涼州詞》中說“邊城暮雨雁飛低,蘆葦初生漸欲齊。無數鈴聲遙過磧,應馱白練到安西”。正是在這種多元化文化的衝擊下,晉唐絲綢呈現出前所未有的新興技術和中西合璧的藝術風采。眾所周知,無論是緯線起花,還是斜紋組織,都是西方的織造傳統。在極為開放的晉唐時期,堪稱絲織品之冠的織錦不僅從平紋錦過渡到了斜紋錦,而且其顯花組織也從經線顯花轉為緯線顯花。
緯錦的出現,在中國絲綢史上具有舉足輕重的意義。雖然緯錦織機較複雜,但操作簡便,較之中國傳統的經錦更利於圖案的換色與花紋的細膩表現。唐代織錦大多色彩繁麗,花紋精美,走出了漢魏的“稚拙”,這與采用緯線起花的技術革新是密不可分的。
以綾為代表的暗花類絲織品也是一個證例。這裏所說的暗花物,是指在本色地上顯示相同顏色花紋的一種織品,由於織出的花紋不很明顯,故稱為暗花織物。早期的綾是平紋地起花,這種綾一直盛行至唐初。但到了唐代之後,則改用斜紋地起花。綾在唐代十分盛行,朝廷禁止私人織製,並以綾為原料製作百官常服。通過頻繁的文化交流,唐代工匠不斷汲取西方紡織文化的營養,不僅改進了傳統技術,還改變了中國傳統的絲綢圖案,從而使中國絲綢進入了光輝燦爛的黃金時代。
首先是紋樣排列的變化。中國傳統的絲綢圖案慣用通幅排列和菱格骨架來表現,多見於漢錦和綾綺織物。到了北朝時,受西方圖案的影響產生了圓形骨架的團窠排列。波斯薩珊王朝的那種在圖案的四周飾以一個個圓圈,猶如一串串珠子的“聯珠紋”,成為晉唐絲綢紋樣的主流。
唐太宗時有一個叫竇師綸的著名花樣設計師,在西方紋樣的基礎上創新了一種具有中國民族特色的“陵陽公樣”圖案。他用環式花卉或卷草代替聯珠紋,以中國傳統動物主題替代西域諸神。這種將動物置於花卉環的團窠,在中國整整延續了數百年之久。這件出土於新疆吐魯番阿斯塔那古墓中的團窠寶花水鳥印花絹就是典型的“陵陽公樣”。該印花絹的紋樣以寶花作環,花環中的圖案以水鳥為主題。
其次是紋樣內容的改變。唐代絲綢紋樣的題材已從原先充滿神秘色彩的飛禽走獸轉為充滿生活氣息的花鳥植物紋樣。來自西方的忍冬紋、葡萄紋等頗為盛行。如要反映唐代文化那種兼收並蓄、雍容大度的時代風格,非寶花莫屬。寶花其實是一種綜合了各種花卉因素的想象性圖案。葉中有花,花中有葉,虛實結合、正側相疊。出土於新疆吐魯番唐墓的紅地花鳥紋錦是一幅色彩保存極佳的寶花紋織物,共有真紅、果綠、棕、海藍五色,圖案中心為一放射狀團花,由中間一朵正視的八瓣團花與外圍八朵紅藍相間的小花組成。團花四周百鳥爭鳴、蜂蝶飛舞,顯現出一派春意融融、生機勃勃的景象。另有四簇寫生型折枝花散落其間,標誌著走向自然、清新的審美趨勢。後唐的絲綢紋樣大抵如此,為宋代絲綢紋樣流行寫生折枝花卉奠定了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