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裏,我們講講王孝和被敵人陷害的情形,和他怎麼用自己的生命去和敵人作最後的搏鬥。

國民黨反動派決心要陷害王孝和了。因為就在這個時候,解放軍快過長江了;上海當時又鬧工潮、學潮,連偽社會局都被包圍了,偽市長都挨打了。他們就想用恐怖手段,好好鎮壓一下,借此來維持這個危險的局麵。上海電力公司是一個很大的企業。敵人就想在王孝和身上下手,便提出了“借人頭,平工潮”的惡毒計劃。

這一天,也是敵人安排好的日子,陰謀出現了。

偽警察局的紅色警備車停在上海電力公司的門口。

警察局長親自帶著一批拿槍的軍警,到了上電的機器間裏。有些地方都戒嚴了,不讓通行了。

“出了什麼事?”

工人們互相打聽著,可又不能走過去看。

隻有工會的特務範才騤和萬一,領著警察局長和幾個反動派的新聞記者,在一座直流發電機跟前,轉來轉去,指東指西地查看。

萬一在背書一樣的介紹:

“這是鐵屑!共產黨就在這裏下毒手,派人放了一把鐵屑!……”

警察局長一邊聽,一邊假意的皺皺眉頭。

一個瘦長的新聞記者,連忙拿起照相機,“哢嚓”一下拍了一張照片,然後走過來問:

“請問局長,你可以對鐵屑事件,發表談話嗎?”

敵局長馬上就把他早準備好的一套話,也像背書似的說了出來:

“這是共產黨幹的!放鐵屑的目的,是要使機器爆炸,危害社會治安。因此這個案情十分嚴重,我們一定要追查凶手!……”

話還沒有說完,旁邊忽然有人吵了起來,特務盛約翰抓著一個又瘦又小的人,在向範才騤報告:

“這個薑阿六,他說早幾天有人叫他放鐵屑……”

那個叫薑阿六的,紅著臉在大喊:

“他叫我放,我沒有放……”

範才騤就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擺了一下頭說:

“把他帶到局裏去!”

就這樣,這個早布置了的假證人薑阿六,便當場被抓走了。

偽警察局長也走了。

敵人安埋的一顆定時炸彈,就這麼安埋下來了。有了這個事故,他們就可以抓人了,有了借口了。

一個凶惡可怕的陷害,在等著王孝和嗬!

第二天早晨。

王孝和從家裏出來,準備到廠裏去上班。

在弄堂口,他碰到了黃阿友老師傅。黃阿友一把拉住他說:

“老孫叫我捎話,要你這幾天住到工人宿舍去!”

王孝和一時沒有聽瞳這話的意思。

黃阿友低低地說:

“廠裏出了事,會借口抓人,你暫時到那邊去躲一躲。……老孫說,這幾天交通—聯係上,你就……叫你這幾天特別小心……”

王孝和笑了笑,他很感激組織上這麼關心他,說:

“好!我明天搬過去!”說完,就和黃老師傅分手。隻是才走了幾步,又像記起什麼似的折轉身來叫住黃老師傅,從懷裏拿出兩張鈔票,塞在黃阿友手裏。

“這做什麼?”黃阿友看著鈔票問。

“聽說你孩子病厲害了,等錢用,把這拿去吧!……”

“不!”黃阿友說,“已經跟你借過幾次啦!你自己也沒錢!”

王孝和把手一揮,就走了。

黃阿友看著他的背影,說不出的感激。他就在自己這麼危急的時候,還沒有忘記關心別人嗬。

王孝和跟黃阿友分手,照著每天上班的路線,騎著車子,朝工廠踏去。

經過“社會工作人員訓練班”門口的時候,發現外麵站著萬一,好像是在等人似的,見了他就喊:

“王孝和!這麼早就上班啦?”

王孝和聽見招呼,把車子放慢,朝萬一點了點頭。

不想,就在這時候,突然大門裏跑出來幾個人,大聲喊:

“王孝和,慢點走!有事情找你!”

幾個人一衝上來,就不由分說地一邊一個,架著王孝和的胳膊,直往路邊上一輛小汽車跟前拉。

王孝和一看情形不對,想掙紮也掙紮不了,就氣憤地直喊:

“你們,你們幹什麼!你們這批強盜!”

王孝和被抓進汽車裏去了。他的喊聲也不見了。

王孝和被敵人一抓走,就受到了嚴刑拷打。

敵人把王孝和的上衣脫光,把他綁在老虎凳上……

敵人用燒紅的鐵棍來燒王孝和的臉和身上的肉……

王孝和的身上盡是一塊一塊發黑的傷痕。最後,他被敵人打得昏迷過去了。

一個小特務用一桶冷水從他的頭上澆了下來,想把他弄醒。

王孝和被冷水一衝,才慢慢轉過氣來,微微地睜了一下眼。小特務就連忙把繩子鬆了鬆,把王孝和的身子扶正,朝門外看了看。

這時,門外進來了範才騤。

範才騤無恥地笑了笑。

“你招了吧!何必吃這苦頭呢?說是共產黨叫你放的鐵屑,就沒你的事!”

王孝和睜了睜眼,好像聽見又好像沒聽見。

範才騤以為王孝和動心了,便做出一副親熱樣子:

“孝和兄,隻要你承認了,我給你找好差事!錢拿得多!”

王孝和又睜了睜眼睛,還移動了一下身子,想站起來的樣子;隻是傷勢太重了,腿站不起。範才騤見了連忙假情假意地走近一步,唉聲歎氣地說:

“哎!打成了這樣子!這怪我來遲了一步……”頓了一頓,“孝和兄!不能再吃苦了!你不想活,你也該替你一家老小想想,老的老,小的小,都還要活呀!也還是年輕輕的夫妻呀!”

王孝和忍不住了,猛地一巴掌打在範才騤的臉上。

範才騤跳起來喊:

“好!你不招!看我給你厲害的!”說著,轉過身對小特務,“好好給我上刑!看他的骨頭有多硬!”

王孝和第二次被綁上刑了。

隻聽見王孝和猛地慘叫一聲,接著又昏迷過去了。

小特務望著範才騤。

“再用水澆醒吧?”

範才騤摸著自己的臉,氣呼呼地說:

“不用了!反正不會招!讓他在這口供上打個手印吧!他不招我們替他招!”

小特務抓著王孝和的手指,狠狠地在一張假口供上按了一下,假口供上印了一片墨漬……

王孝和被抓的消息,傳到了家裏,也傳到了工人們的耳朵裏。這個不幸的消息,這個驚人的消息在主持正義的、有良心的人們中間傳布著。

黨組織為了揭露敵人陷害王孝和的陰謀,連忙印發了大批傳單,散發在馬路上,秘密貼在牆上、電線杆子上和大門上。

這天下班的時候,工人們就圍著、爭著看傳單。大批大批的工人群眾,都擁擠在工廠的大門口。

工人們在念:

“為上電事件告社會人事書。國民黨反動政府,為了破壞工會,陷害王孝和,秘密逮捕,進行非法審訊……”

一個工人氣憤憤地說:

“王孝和是我們選出來的,他怎麼會用鐵屑破壞機器!”

“他們為什麼會亂抓人?”

這個一聲,那個一句,正在憤憤不平的時候,忽然王孝和的母親和忻玉瑛趕來了。忻玉瑛扶著頭發花白的老媽媽,兩個人都鐵青著臉,急忙忙地直往廠裏趕。

工人中有認得的,有不認得的,不認得的聽大家一說也知道了,都連忙閃開一條路,讓她們婆媳走了過去。仿佛這時候誰也不能攔住她們。

“她們來廠裏幹什麼?”有人輕輕地問了一句。

“我們跟進去看看。”

工人群眾就像潮水似的跟在她們的後麵。

這幾乎成了一支隊伍。這是一支無限悲憤的隊伍嗬。

工人們隨著王孝和母親來到工會辦公室門口。

萬一連忙跑出來迎接,並且假裝著說:

“哎!老伯母!真想不到呀!”

王孝和母親忍不住流著眼淚說:

“萬先生!我們孝和人小不懂事,請你們工會出麵搭救搭救!他也是為你們工會大夥辦事的嗬!……”

萬一停了半天,看著這一大片工人群眾,說:

“王伯母,不是我們不管,這事情……”一邊說就一邊拿出報紙,當眾念了起來:“看!報上登的,王孝和自己已承認了是共產黨,鐵屑也是他放的。這,我們不好說話啦!”

王孝和母親衝著報紙喊:

“這,這報上是假的!”

工人群眾也不平地跟在後麵喊:

“王孝和放鐵屑我們不相信!”

“你們冤枉好人!”

工人們正在喊著的時候,一個老工人衝到萬一麵前,把一張傳單塞給萬一,說:

“你們那是假的,這才是真的!”

萬一吃驚地把手裏的報紙一丟,接過傳單一看,臉色都變了,知道他們弄的假口供,被人識破了,連忙來一個威脅,說:

“你們這東西是哪裏來的?我要馬上報告警察局!”

工人群眾大聲喊:

“你報告也不怕!到處都是這傳單!”

敵人發現他們造的假口供被人知道了,很焦急。沒有口供怎麼能定罪呢?群眾也不相信。

幾個特務在一塊商量辦法。最後決定要收買一個有地位的人出來作證,這樣就可以拿到社會上去欺騙更多的人。

這天,萬一把廠裏的一位工程師李非雨找來談話。他想在李非雨身上出主意。這個人是剛從美國回來的電機專家,從來不關心政治,很可以利用。

萬一把李非雨工程師請來說:

“對不起,有件事要跟李工程師請教,聽聽李先生韻意見。我們不知道發電機裏有了鐵屑,會不會立即爆炸?”

李非雨一時不知道這話的用意,便照實說:

“如果是細鐵屑,就會馬上爆炸!”

萬一高興得好像發現了什麼寶貝似的:

“好,好!說得對!立即爆炸!那我們有一件事,要求李先生協助!……”

李非雨工程師吃了一驚:

“什麼事?”

萬一故意說得平靜一點:

“就是請李先生把剛才說過的話,到法庭上去說一遍。”

“為什麼?”

萬一說:

“我們想請你去證明一下王孝和的破壞陰謀。你一出麵,他就沒話說啦!”

“我……”李非雨發現情形不大對了,“我剛才說的細鐵屑可以立即爆炸!可像這種粗鐵屑,就不會爆炸!”

萬一看出李非雨工程師的話又變了,連忙很露骨地說:“李先生,你不要害怕,你到法庭上去作證,政府會給你一筆很大的報酬,還負責給你保守秘密!”

李非雨工程師一聽跟他講條件,打算用金錢來收買他,就好像受了什麼侮辱似的,往起一站說:

“這是捏造!王孝和要破壞機器為什麼不放細鐵屑?你們要我陷害好人,用這血腥錢來收買我,我,我是什麼人?……”說完,就氣呼呼地走了。

敵人收買證人的陰謀,又失敗了。

敵人沒有收買到證人,急得沒有辦法,狗急跳牆,就準備秘密開庭審判了。

這一天,王孝和的傷剛好一點,勉勉強強能坐起來,就看見進來了兩個法警。一個粗暴的法警,對王孝和踢了一腳,說:

“站起來!提審!”

王孝和抬頭看了一眼,隻好忍著痛往起爬。可憐他上上下下都是皮開肉破,還帶著一副七斤多重的腳鐐手銬,剛直起腰,腿也站不穩,嘩的一聲又跌倒在地,傷口又裂開了,鮮紅的血又流出來了……

“快,我們不能等!”

兩個法警像提什麼東西似的,把王孝和從地上拖了起來,一邊一個把他挾著,推到門外去了。

從監獄到審訊的地方,要穿過一條很長的過道。每天在這過道裏,擠著一大群犯人家屬,有不少婦女小孩,都等在這裏看自己的親人。

王孝和身體雖然受了重傷,腦子還是很清醒。他想看看這麼多的人群裏,有沒有自己家裏的人。隻是他的頭頸上受了重傷,沒有氣力抬起來,走了幾步頭又低下去了……

突然有人喊:

“孝和!孝和!……”

王孝和用力抬起頭,馬上看見忻玉瑛朝這邊大喊大叫地跑過來了。

隻是忻玉瑛才跑了幾步,就被過道的法警攔住了。他們不讓她過來和王孝和見麵。

王孝和知道自己正要提審,也不能和她說話,但為了讓忻玉瑛放心,表示自己還很好,就朝忻玉瑛笑了笑。

忻玉瑛隻有幾天不見王孝和,現在猛一看,就有些認不出來了。衣服又破又爛,臉已變得又瘦又尖了,上麵還有一塊一塊發黑的傷痕。再一看,王孝和被折磨成這樣子,卻還故意咧著嘴,露出一排牙齒,對著她發笑,她的心就不由得一酸,眼淚唰地一下流出來,望著王孝和拖著腳鐐的背影,走進那扇法庭的小門裏去了。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