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滔不自覺地吞咽口水,喉結痙攣般地滾動了一下。麵對一群眼光發綠、仿佛下一刻就要吃人的母狼,一貫高高在上的褚大少忽然有了一種恐慌。他忽然發現,這群他向來所鄙視的低賤的人群中原來蘊藏著一種壓倒性的力量,足可以令天地變色。
他無意識地往後退,卻被椅腳絆了一下,差點兒摔個後仰八叉。
“還我們血汗錢!”領頭女人振臂一呼。
“還我們血汗錢!”幾十個女人齊聲跟隨。
“還我們血汗錢!”領頭女人再次喊口號。
“還我們血汗錢!”女人們聲音震天響。
幾名匆忙趕來的警察還未走近,就聽見女人們的叫聲,還以為自己遇到了民工討薪。
“怎麼回事?”一名警察問。
警察其實是咖啡廳服務生按照唐荷和褚滔的要求叫來的。但此刻褚滔根本來不及說話,幾個女人便搶先七嘴八舌地將事情說了一遍。
警察聽了頓時舒口氣:隻要不是民工討薪就好。民工討薪容易引起整個社會的群情激憤,碰上這麼個敏感話題,處理得稍有不妥就可能造成嚴重後果。
“是男人就把錢還回去,盡騙些女人錢,丟臉不丟臉哪?”警察語帶不屑,他最看不慣這種頂著一張俊臉到處騙吃騙喝的小白臉。“不過這件事也不算詐騙,屬於正常的經濟糾紛,你們要自己好好協調。不行的話就上法院解決,知道嗎?”
女人們紛紛應聲,跟警察好聲好氣地說話,說得幾名警察對這群女人萬分同情。雖然隻能照章辦事,警察一邊填寫著出警單,一邊還忍不住幫腔說:“聽她們說你還算是有錢人,她們手裏才幾個錢,你至於吝嗇到這個地步?”
褚滔好容易有機會發言,又是委屈又氣憤,脫口說:“我根本就沒見過這幫女人,更沒有借過錢!”
女人們頓時哄鬧起來。
警察抬起頭說:“如果你不承認這些借款單據的話,我們就有理由懷疑你涉嫌詐騙或者她們涉嫌偽造單據,那你們雙方需要跟我到派出所去好好說一說了。”
女人們氣勢洶洶地說:“有種你別認,我們到派出所去說清楚。”
褚滔褚大少從來沒應付過這等事,又不肯低頭認輸,於是耍賴說:“上麵不是蓋的大河的印章嗎?你們去找大河!”
女人們鬧哄哄地說:“誰不知道那就是你的筆名啊,你一幅畫就賣十幾萬塊,居然還跟我們斤斤計較。這些有錢人啊,真是越有錢越摳門,一點社會責任感都沒有。我們中國為什麼趕不上美國歐洲,就是因為這些有錢人素質低下,帶壞了整個社會風氣……”
女人們顧自說得沸沸揚揚,警察們反而要回轉身去勸這些女人,隻怕她們一個不好做了什麼過激的事情,會導致事件升級。
誰也沒注意到,褚大少臉色蒼白地低下頭,嘴裏喃喃自語的,神情瞬息萬變。不過幾秒鍾,他重新抬起頭,眼神中原本的委屈不甘和恐慌迷茫已經褪去,取而代之的一片澄清和寧靜。
女人們對褚大少爺的質疑力度越來越強烈,手指幾乎戳到他鼻子尖上:“今天你非給我們說個還款時間不可,讓姐妹們都心中有數,過了時間我們就要讓幾位警察同誌來找你,把你這種詐騙犯帶到該去的地方呆著,免得為禍人間!”
“對不起!”“褚滔”躬身道歉,“如果因為我的原因令你們受到了損失,我一定會補償的。”
四周一片寂靜,人們突然失了聲。每個人都像吞了一隻刺蝟似的合不了嘴,麵色怪異仿佛寺廟裏泥塑的羅漢怪相。
“你說什麼?”領頭女人不相信地又問了一次。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我不會推脫的,請你們放心。”褚大少完全換了個人似的,瞬間從騙子無賴變成了謙謙君子。
“那你準備什麼時候還錢呢?”
人們看到“褚滔。”的臉上倏地紅了,似乎十分困窘和羞愧:“請大家等我一段時間,等到我的畫拍賣了,我就立刻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