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ICU外的月光
2005年5月17日 23:47
陸沉的指尖狠狠嵌入ICU門框的金屬包邊，消毒水刺鼻的氣味，混合著鐵鏽的腥味，在他鼻腔裏肆意衝撞。
監護儀發出規律的滴答聲，隔著玻璃，一下又一下，仿佛在他的太陽穴上，鑿出十七個深深的凹坑。
這已經是父親陸建國收到的第三次病危通知，而他存折上的數字，卻永遠停留在了37642.8元，像一道無法跨越的鴻溝。
“小陸，這是剛出來的病理報告。”
護士長王梅遞過來一個文件袋，白大褂的袖口上，還沾著星星點點幹涸的血跡，“肝門部膽管癌，三期。”
就在這時，走廊的頂燈毫無征兆地爆閃了兩下，陸沉隻感覺有一把尖銳的冰錐，正沿著自己的脊椎，緩緩刺入。
這個場景，他記得太清楚了。
前世，父親就是在這個雨夜，選擇了放棄治療。而自己，會在七年後，無意間發現病曆夾裏，藏著一張泛黃的紙條，上麵寫著：
“別賣老宅。”
“需要準備二十萬押金。”
王梅壓低了聲音，神色有些凝重，“陳主任說，如果能找到合適的肝源......”
她的話還沒說完，遠處突然傳來急救床滾輪滾動的巨大轟鳴聲。
兩個渾身散發著濃烈酒氣的男人，抬著擔架橫衝直撞地跑來。
陸沉側身躲避的瞬間，瞥見了擔架上青年的臉，右眼下方，有道像蜈蚣一樣扭曲的疤痕。
他心裏猛地一震，這分明就是2023年，因為器官走私被判刑的趙天佑！
“小心！”
王梅眼疾手快，猛地一把將他拽開。
急救床直直地撞翻了處置車，幾支玻璃藥瓶瞬間摔得粉碎，淡黃色的液體在地麵上蔓延開來，形成一個個詭異的符號。
陸沉突然注意到自己左手腕的皮膚，那道原本被碎瓷片割傷留下的疤痕，竟然消失不見了。
他像是被什麼驅使著，快步衝向洗手間。鏡子裏，映出一張蒼白卻年輕的臉龐。
就在這時，手機屏幕亮了起來，摩托羅拉V3散發著幽藍的光，上麵顯示的日期是：2005年5月17日。
00:03
第四病區的自動販售機前，陸沉手裏緊緊攥著一枚1998年的硬幣，手指反複地摩挲著。
這是他重生後，觸摸到的第一件實實在在的東西。硬幣上的國徽表麵，還留著一道奇怪的劃痕。
前世做投行盡調時養成的習慣，讓他不自覺地開始仔細掃描周圍的環境：牆上貼著的《醫保政策解讀》，落款是2004年12月；
護士站掛著的日曆，還停留在三月；角落裏的《超級女聲》海報，被撕去了半邊，顯得有些破敗。
“陸先生？”
一個小護士抱著病曆夾，匆匆小跑過來，“您父親的血氨值又升高了，需要盡快決定是否......”
“用精氨酸注射液。”
陸沉幾乎是脫口而出，“配合乳果糖灌腸，注意維持電解質平衡。”
話一出口，他就看到小護士臉上露出驚愕的神情，這才意識到，現在的自己，不過是個普通的高三學生。
雨點開始劈裏啪啦地砸向走廊盡頭的玻璃窗，陸沉伸手摸出口袋裏的諾基亞1110。
通訊錄裏，\"虎哥\"的號碼讓他眼皮猛地一跳。這是地下錢莊老板三個月前，在台球廳塞給他的名片。
當時父親還嚴厲地嗬斥他，讓他趕緊扔掉。可此刻，這個號碼卻成了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抵押老宅？”
電話那頭，傳來嘈雜的麻將碰撞聲，“西郊那棟破房子，最多就能抵八萬。”
“我要二十萬，利息就按道上的規矩。”
陸沉用腳尖狠狠地碾碎了地上的氯黴素安瓿，“明天中午十二點前，必須到賬，否則，我就去找城南老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