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八章(2 / 3)

“我要請你跟約瑟領頭跳舞了,切米蒙,”她甜蜜地說道,“你們可以拿滑步舞開頭的。”

切米蒙十分不高興地站起來,但當她回頭去跟波盧說話的時候,她的麵孔又放光彩了。“可以嗎,爺?”

波盧鞠了一躬。“當然,小姐。謝謝你陪我聊天。”

切米蒙給他一個長長的微笑,就是希望他永遠記住的,而當時站在她旁邊受罪的那個孩子,她卻仿佛沒有這個人,隻對琥珀微微一屈膝,就走向舞廳裏去了,卻並不去挽約瑟的手臂,竟像不知道他在自己身邊一般。

琥珀目送他們走到聽不見她說話的遠處,才轉過頭來看波盧,見他笑嘻嘻地正在看她,好像完全猜到了她的心事。“唔!”她說,“你今天晚上覺得快樂嗎?”

“很快樂。謝謝你的邀請。現在麼——”他向房間裏的一個鍾瞥了一眼。“我要走了。”

“哦,你要走了?”她譏諷地重述道,“等我一來,你就要走了!”

“我還得到白宮裏去辦事。”

“我能想得到你去幹什麼!”

“你裝起點笑臉來啊,琥珀,”他輕輕說道,“你的客人看見你同我這般熟悉,會覺得詫異的。你總知道女人和男人若不太熟悉是決不會吵架的。”

他這冷嘲熱諷的口氣使得她怒不可遏,但她聽了他的話更加覺得驚慌了,因此她勉強裝出一個笑容,雖然眼睛上看不出來,口角上卻是有的,隨即向周圍瞥了一眼,看有沒有人在注視他們。哦,我得警惕!她警告自己道。如果有人猜到了——哦,天,如果有人猜到了該怎麼辦呢!

她稍稍提高了聲音,微笑著。“你今天晚上能夠來,嘉爺,我很高興,像你這樣替國家出力的人物,我們這裏是難得一見的。”

波盧鞠了一躬,隨便地彎著他的身子。“謝謝你,夫人,晚安。”

然後他就撇開她,走到那邊去跟薩默爾告辭,琥珀也就轉過身去跟一個白發老頭說話,忽又借口要去招呼他們添酒,告個罪撇開了他。到了走廊裏,她就撩起裙子,竭力地拚命跑,跑出門,彎到前麵院子裏,看見波盧正要上車。

“嘉爺!”她氣喘籲籲地喊著,一雙高跟鞋劈劈啪啪急響過那磚鋪的道路。

波盧站住了,回轉頭來看看她。“是你叫我嗎,溫太太?”

“溫先生有句話讓我轉告你,爵爺。”說著她先跨上車,招招手叫他也上去,然後做手勢叫跟車的把車門關起來,“波盧——我什麼時候能再去看你?”

“琥珀,你這小傻子!你又轉什麼念頭了?”他的聲音裏含著急躁,眼裏也顯出怒色,“你這一次總該多點理智。”

她將眉頭微微聳了聳,向車窗外瞥了一眼,恨不得那蠢笨的跟車馬上帶著他的火把走開,因為那火把的光照在他們臉上很難受。“我會提防的!隻是我不能不去看你呀,波盧!什麼時候好?我是隨時都能來的。”

“那麼明天到船上來吧。我們明天要卸貨,你在那裏是沒有人會驚異的。”

“我早晨就去那裏。”

她將身子微微地向他傾斜,渴望著一個吻。

“琥珀!”

她很不高興地下了馬車,跑著回屋裏去了。不料她一回客廳裏,就被嚇了一跳,因她剛離開時,那些客人都還在那裏談呀笑的,準備要跳舞。現在卻已變成了一片喧鬧和紛亂。

“什麼?怎麼回事?”她一見人就問道。

“是你的丈夫,溫先生,他暈過去了。”

她心裏立即掠過一個恐怖的念頭,以為一定是老頭猜到了或聽到她跟波盧的事情,才氣得昏厥過去的。所以當她跑上樓去的時候,她是為自己擔心的成份多,為老頭擔心的成份少。

她看見外間套房裏擠滿一屋子的人,其中有傭人也有家屬,她卻並沒停下和他們說話,就一直走進臥室。薩默爾僵直地躺在床上,倫迪跪在他旁邊,四個大的兒子滿臉焦憂地在近旁站著。她走進房時,沒有一個人看她一眼。老頭的醫藥顧問萊醫生,那晚他也在場,正拿住老頭兒的手腕給他診脈。

琥珀本能地把聲音低沉做一種耳語。“怎麼回事啊?剛才我出去招呼添酒,等到回來他們就說你暈過去了。”

“是的。”薩默爾簡潔地答道。

琥珀走到床邊去站在倫迪邊上。她不敢看倫迪的臉,也不敢看其餘的人,可是她感覺到了沒有一個人注意她,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們父親身上了。她站在那裏等老頭兒醒過來,仿佛已經等過了一個永劫,實則不過幾分鍾。後來老頭睜開眼,先對倫迪看了一會兒,然後他的眼睛移動著搜索琥珀,等找著了,就微微地笑起來。琥珀屏住呼吸凝視著他,唯恐他要開口說她已東窗事發。

這時她遠遠地彎過身子,輕輕地吻了吻他。“我們都在這裏呢,薩默爾。你是一點兒不用煩心的。”

“我已不記得怎麼回事了——我想我們是——”

“你剛才暈過去了,先生。”萊醫生說。

倫迪在那裏哭,但哭得很輕,不會妨礙別人,不過她的大哥彎下身去攙住她的胳膊,將她扶起來。後來,按照醫生的請求,大家都走出房去,隻剩下琥珀一個人。然後那醫生對他們兩個人一本正經地談起話來,說溫先生必須要完全靜養幾天,出不得一點氣力,又把這話對琥珀特別叮囑,琥珀也認認真真地看著他,一邊聽一邊點頭。

“你得幫幫你丈夫的忙,溫太太。”後來琥珀送那醫生出房來,他又暗地裏對她說,“要是你不幫忙的話,他的性命就要進入險境了。你懂我的意思嗎?”

“是的,萊醫生,我一定遵命。”

當她回到房中,薩默爾握住她的手微笑起來。“萊醫生的見解是很荒唐的。我們無須去管他,不是嗎?”

可是琥珀的回答非常堅決。“我們應該注意的,薩默爾,他說這話是為你好,所以我們應該聽。我們非注意不可。你要答應我,薩默爾——答應我聽他的話。”

老頭聽了這話顯然覺得難堪起來,可是琥珀仍舊很堅持。她說隻要是有害他健康的事情,即使極其輕微,她也不許他做。同時他們又必須同以前一樣快樂——叫他千萬別這件事使她傷心,她是除了他的健康和幸福之外什麼都不關心的。老頭聽她對自己這麼忠心耿耿,不禁掉下幾滴眼淚,可是琥珀坐在床邊撫摸著他,跟他甜言蜜語的時候,心裏卻暗暗在盤算,倘若她現在有懷孕,那個孩子一定是嘉爺養的,但若這事很快就來了,那麼老頭也未必不承認是自己的孩子。

第二天早晨,老頭已經覺得好些了,但是琥珀一定要他聽醫生的囑咐,繼續躺在床上。她呢,雖然很厭煩,卻也在房中陪伴。後來快到一點鍾的時候,切米蒙和她的兩個大哥進房來,說他們要到嘉爺船上看卸貨去。

“你也跟他們一起去吧?”薩默爾問琥珀,“你為我關在這裏已經一天了。”切米蒙急切地望望琥珀,心裏盼著她不去,琥珀也執意推辭了一回,說她離不開他,但是後來終被大家勸走了。不料這一趟走使她很失望。他們連說句私話的機會也沒有,因為波盧非常忙碌,都不曾注意到她的到來呢。她的惟一安慰就在切米蒙也同她自己一樣失望而歸,而且她那種失望的神色無法掩飾。

不過波盧給了她們每人一件贈品。給切米蒙的是一大匹衣料,看去好像一片金液傾瀉在一匹袖子上,上麵的圖案像一隻靈巧的手拿著根鵝毛描繪出來的。贈給琥珀的呢,是一條黃寶石鑲金的漂亮項圈,這兩件東西都是從一批東印度回航的荷蘭船上劫掠來的。

可是次日一早,琥珀就又穿著一件黑色大氅,戴著麵罩溜出了家門,雇了馬車到阿穆比府裏去了。他們陪著孩子跟阿穆比夫婦在育兒室裏度過了半個小時,然後他們兩個退到波盧房裏去幽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