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我來架。”劉子敬正打算掀開車簾,送寧夫人入馬車,一個稍顯稚嫩的聲音傳來。隋意如今不過十六歲,身量還為長成,站在馬車邊,尚不夠與馬齊平,劉子敬又是身材修長之人,兩下裏一比較,更顯出劉子敬之長而隋意之短來。劉子敬微笑著低頭,很是好奇的打量著這個突然出現的少年郎,不知道為什麼,他隱隱覺得在未來的歲月裏,他的生活將會因這個少年而變得有趣。隋意也在看著這個比自己高出了許多的陌生人,好看,比可可還要好看,這是他的第一感覺,但是,這個人是壞人,因為他欺負寧姨媽。在隋意的意識裏,欺負寧姨媽就是欺負寧可,欺負寧可,那就是欺負他隋意。於是他昂著頭,很是神氣的說:“馬車我來架。”
眾人都笑了,唯獨寧夫人沒有笑,她是氣的,一氣劉子敬,二氣隋意;寧可也沒有笑,她倒不是因為信任隋意,實在是剛才她恰好從馬車內看見了劉子敬的風度,十三歲的心海,第一次大浪滔天;劉子敬沒有笑,他很認真的看著隋意,透過隋意的眼睛,他想到了十幾年前的自己,到底是幾年前呢?抱歉,他忘了自己的年齡;嚴子規也沒有笑,他很嚴肅,因為他聽見了周圍人對這個少年郎的稱呼,“隋家小少爺”,隋家有很多少爺,但是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這個地點的,就隻有一個,隋意,隋廣唯一的兒子,這次旨意裏該流放七千裏的人,他很想看看這個檔案裏的紈絝少爺,到底是個怎樣的人物,這是他的習慣,他辦的每個案子,都要知根知底。
隋意覺得自己的腿在發抖,他昂著頭,心裏卻有些忐忑。他雖然頑劣,但也是未來隋家三府生意的當家人,隋廣的家教還是很嚴的。隋意知道自己一時衝動,闖禍了。這次不比上次偷拿那桂花蜜,上次的事並無多少人知道,其實算不得什麼,當然了,他並不知道,因這桂花蜜,隋夫人與楊先生想到了多少;這次可是就在嚴州府的大街上,還是全嚴州府最繁華的街上,還是在周圍圍了密密麻麻近千人的街上。其實隋意在那馬發瘋般鬧事時就已經到了,寧可的聲音,他隔著兩條街也能夠認得出來,更何況是尖叫,尖叫說明可可遇到麻煩了,當下便是有如當頭棒喝,全部的魂魄都一時歸了位,什麼都顧不上了,甩開隋便,他便拚了命地望裏麵擠,隻是要從近千人的包圍圈外擠進包圍圈內,縱然他身量小巧,騰挪轉折靈活,也很是花了些時間的。一進去,便剛好聽見劉子敬要替寧夫人駕車。那是誰的車?那是寧可的車,寧可的車是隨便哪裏來的野人都能夠架的嗎?於是,連思考的時間都可以省略了,隋意直接喊出了那句“我來駕車”。
隻是如今這一冷靜下來,隋意隋家未來當家人的意識就開始工作了。若在平時,寧夫人的馬車驚了架,隋意趕來幫忙自然是不會有錯,隻會討喜,但今日的情況明顯不同。一則寧夫人眼見得是吃了虧了,已是輸了那年輕人一籌,若是寧夫人手底下有人能站得出來,那自是揚眉吐氣,漲了寧府威風的。這百姓都是健忘的,自不會記得那個明顯是外地來的年輕人居然壓倒了本地的泰鬥寧府,隻會傳為寧府一個下人便輕鬆趕跑了外來的強龍,寧夫人大人大量不予追究。隻是現如今站出來的是十六歲的隋意,雖說隋寧兩家有些表親,又同為本地泰鬥,但終究還是兩家,若隋意僥幸勝了一場,卻要寧夫人把臉麵往哪裏放?若是隋意也輸了,嘿嘿,隋意年紀雖小,卻也代表了隋府的體麵,輕易是輸不得的。
劉子敬隻是笑嘻嘻的看著隋意,他知道這個少年的身份,所以當他看見隋意的腿微微發抖時,他便知道了少年的想法。劉子敬很好奇,他很想知道少年接下來會怎麼做,在這種進退兩難的時候,他並打算給對方台階下,於是劉子敬開口了:“少年郎,想要表現也得量力而為,空口說大話可不是男兒本色啊。”劉子敬笑得很得意,一個最多不過16歲的少年,尤其還是個紈絝子弟,想要馴服兩匹大宛名駒,尤其是當其中還有一匹頭馬的時候,可能性無限接近於零,但是他還是希望能夠有奇跡出現,因為十幾年前的自己也曾麵對過這樣進退兩難的局麵,隻不過,那次更嚴重,而且,那次沒有出現任何奇跡。
“胡鬧!”寧夫人並不管別人到底轉了些什麼念頭,她很幹脆的發號施令了,“可可,上馬,讓為娘看看你的騎術可有長進沒有,不要丟了你外公的臉麵。”寧夫人本家姓楊,她的父親有個名號,叫槍神,不是江南槍神,所以,寧夫人讓寧可上馬,不能馬戰的槍手不配稱神,隻有常山趙子龍般的人物才配得上槍神的名號,楊廣既然被稱作槍神,騎術自然不弱。寧可,自然更不能丟了楊廣的臉麵,尤其是在目前這種情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