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麻杆的春天(1 / 2)

大白鵝雙眼紅腫,手扶著樹幹,顯得有氣無力,身體又軟又綿,打個噴嚏都能把她吹走。但一站到吳昊天的麵前,她還是強裝歡顏,從嘴角裏擠出幾縷很難為情的笑容。那笑裏有難堪,有不安,有無助,有悲愴,還有深不可邃的怨恨。

吳昊天想,大蝦肯定把她傷得不輕,估計她流了很多的眼淚,要麼是一茶缸,要麼是一飯盒,否則眼睛不會紅得像燈籠。吳昊天想安慰她幾句,又不知道怎麼說。但又不能尷尬地站著,左顧右盼之時,突然就想起手裏拎著的燒雞。

吳昊天說:“哦,我差點忘了。大蝦讓我給你帶個話,他說他做的不對,又不好意思當麵給你說對不起,就讓我帶隻燒雞來,算是給你賠不是。”說完,就把一隻燒雞舉到大白鵝的麵前。

大白鵝盯著吳昊天的眼睛,說:“他真是這麼說的?還是你故意幫他說的?”

吳昊天說:“真是他說的,我幹嘛要騙你。”

大白鵝冷笑一聲,說:“是不是他自己說的,這些已經不重要了。一個巴掌一顆糖,他以為姑娘我還是三歲小孩呢?!”

吳昊天正暗自琢磨如何接她的話,沒料想大白鵝一把奪過燒雞,“嘭”地一聲就摔在樹幹上。燒雞立刻四分五裂,骨頭和肉散落得滿地都是。一眨眼的功夫,上麵就爬滿了綠頭蒼蠅和黑螞蟻。吳昊天看著,好一陣揪心的痛。

大白鵝說:“吳昊天,我求你個事?請你一定答應。”

吳昊天點點頭,說好吧。

大白鵝說:“我和王天林談戀愛的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千萬別說出去,要是被程老師知道了,我倆會死得很慘。”

吳昊天拍拍胸脯說:“這個你放心,我打死也不會說。”

大白鵝很費力地笑笑,說:“那就好,謝謝你了。”

吳昊天還準備說點什麼,大白鵝已經轉身離去。看著她步履蹣跚的背影,想想剛才她楚楚可憐的麵容,吳昊天在心裏狠狠地罵了幾句。這個挨千刀的臭大蝦,如此乖巧懂事的小女生,你非得折磨她幹嘛!你把她的心撕碎了,看你以後的日子又能好過到哪裏去。

看著地上慘不忍睹的燒雞碎肉,吳昊天還是忍不住咽了一口很大的唾沫,心裏拔涼拔涼的。

摸底考試成績發下來,吳昊天考得還不錯,進了全年級總分前十名。特別是作文《母親》寫得不同凡響,語文老師一衝動,就寫了一封推薦信,把作文郵寄到市報發表了。吳昊天平生第一次拿到了傳說中的稿費,走路都有些飄。拿著幾張天上掉下來的錢,他狠狠燒包了一把,請全寢室的人美美地吃了一頓燒餅。

107寢室突然出了位作家,室友們都很亢奮,紛紛搶著報紙要一睹為快。

張大毛看了報紙後,就問吳昊天:“耗子,你作文中寫的母親怎麼那麼熟悉,好像和我娘的經曆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吳昊天就說:“寫的就是你娘。”

張大毛激動萬分,又連看了好幾遍,眼睛有些濕潤,趕緊把報紙壓在枕頭下麵了。他說;“耗子,這報紙我留著可以嗎?我想下次帶回家,讀給娘和妹妹聽。”

吳昊天想都沒想,滿口答應。

全寢室就數麻杆的成績最好,總分全年級第三,他最放不下的《辯證唯物主義》居然排在全年級第一。大家很為麻杆高興。麻杆自己也手舞足蹈,高興得鼻涕冒大泡,說話很硬氣。土豆和大蝦兩個人考得很差。特別是大蝦,幾乎每門功課才過了及格線,就有點像霜打的茄子。

試卷發下來的那天,大蝦回到寢室一言不發,蒙頭睡大覺。麻杆更加看不起大蝦,故意大聲說笑,刺激他。吳昊天打了幾次手勢,要麻杆收斂一些,可他裝作沒看見。後來,一個老鄉來看他,兩個人又假模假式地抽起了煙。吳昊天很反感,就把張大毛拉著,去校園門口的小賣店裏買牙膏和方便麵。路上,張大毛氣不過,狠狠地說:“麻杆這家夥太能得瑟,我得讓他賠我的糖醋排骨。”

晚上自習,麻杆突然說今天不想去了,有點不舒服,要替吳昊天值日守門。吳昊天巴不得去教室裏看書,那裏光線好,也有學習氣氛。但到教室看了不到一個小時的書,他突然感覺頭疼欲裂,應該是感冒了。他就告訴張大毛,說可能患了鼠疫,要早一點回去睡覺。王香香也聽到了,就扭過半個身,問他有沒有感冒藥,她今天剛買的,還沒來得及吃,要送他一些。張大毛就朝吳昊天擠眉弄眼地笑。王香香又說了幾句多喝些白開水之類的話,讓吳昊天心裏暖融融的,很舒服。

走到寢室門口,一股酒氣撲麵而來,裏麵肯定有人喝酒了。輕輕推開門一看,原來是麻杆一人在自斟自飲。他手裏攥著二兩的老白幹,已經剩得不多了。麵前一小堆肥肥瘦瘦的鹵肉,還有一包花生米。麻杆已經喝得滿麵紅光,哼著小調,喝著老白幹,大口吞吃著鹵肉和花生米,整個人沉浸在快樂和幸福中。

這家夥不去上自習,原來留了一手,偷偷在寢室享受美食。看他當時的表情和動作,就不由自主想到了魯迅筆下的孔乙己和茴香豆。孔乙己說:“多乎哉?不多了。”麻杆晃著酒瓶也說:“多乎哉?不多了。”吳昊天心裏暗笑,但不忍心打擾他,就想關上門悄聲退出去,不慎腳碰響了門框。麻杆發現了吳昊天,更加亢奮,忙招呼他過去一起喝酒吃肉。吳昊天也不好立即就走,就硬著頭皮走過去,在床沿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