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很少抱怨什麼,此時他開始抱怨了,便說明此時的情況真的有些難辦了。他剛剛從小二的語氣中已經聽出了七八分的凝重意味,這就說明後援刺客的人數絕不少於這第一批。
青石長街位於白帝城南,是朱雀大街東邊的一條並不繁華的側街,這裏是一個幾乎沒有什麼富貴人家的居民區,剛剛那一陣激烈的打鬥聲已經引起了街道兩邊民房內居民的注意,有些膽子大的都已經把窗戶開起縫隙觀戰了。
“現在跑還來得及麼?”幽冥輕聲問道。
“我們被包圍了。”小二的語氣依然平靜。
“蠢貨何成!”幽冥罵了一句後,隨後大聲喊道:“看熱鬧的就別看了,看多了容易招來禍事!”
應著他的話音,竟然真的傳來了幾聲木窗合攏的聲音。然後,側巷裏響起了輕微的腳步聲。
看著差不多三十號手提乾坤刀黑衣蒙麵的刀客,幽冥冷笑道:“這乾坤刀還是我設計的,文景二十七春節時我當年節禮物進獻給陛下,陛下見後非常喜歡便定為大乾軍隊的軍刀,沒想到今日我竟然要殞命在這刀下。”
“這也算善終!”小三不合時宜的插了一句。
迎接他的自然是幽冥的一記暴栗。
“善你妹終!給我把他們全殺光!”
得了主子令,仆人自然開動。而那些提著乾坤刀的刀客貌似已經等著一刻很久了。
他們的動作整齊劃一,抽刀出竅刀柄再次回鞘,這樣一來原本不足三尺長的短刀就變成近六尺的長兵,當真是一個掌中有乾坤,長可攻,短善守,變換方便,妙不可言。
這種雙方都在明處的肉搏戰是老大長處,他是已經入了凝元境界高手,平時修煉納於體內的天地元氣被他以識念之力全力調動附在刀刃之上。樸刀大開大合之間,便見刀光閃爍。
小三也是武修見長於近戰,他的劍法走的便是靈巧二字。所以此時置身戰場之上的他便好似化為了一條靈蛇,手中那短劍就是他的蛇信子兼毒牙。
隻見二人中手中的兵刃上各閃光暈,那光暈雖然淡但是在這沒有太陽的夜中卻也是格外的顯眼。
老大手中的樸刀揮舞之間盡顯光明正大之刀意。這種刀法便是他做人的準則,我殺你,便要讓你死個明白!
小三則是持著短劍如鬼魅一般神出鬼沒,無聲無息之間便有人背後中劍致死不明苦主是誰。這亦是他的性格使然,我想你死,你死便好了!
而小二則是從這第二段戰鬥開始之際就一直持扇站在幽冥身邊的冷眼觀看著。他雖然在看著,但是想來若是有突破了由老大和小三的刀鋒劍芒織成漁網的臭魚便定會被他一飛扇收了性命。
老大刀法光明正直便是好戰,小二飛扇不停歇血濺不止便是善戰,小三劍路偏斜飲命無聲便是會戰。
試問一個好戰,一個善戰,一個會戰,這樣的三人組合在一起能收割多少敵人的性命?
答案是肯定的--倍數於他們的敵人性命!
可是倍之數,並不是數之倍。人力終有盡時,好虎敵不過群狼。何況那些狼還是一群受過專業軍事化訓練的狼?
戰鬥一開始老大的樸刀便砍翻了兩名敵人,但是他的背上也著了一刀,外翻的皮肉處不停地向外湧漾著殷紅的鮮血。
小三的情況也是不容樂觀,如戰場不是在寬直的大街之上,而是在地形複雜的窄巷或是林間,那他定是歸山虎入海龍。可是事與願違,在這種寬闊的地形之上他隻得跟敵人拚劍法,那無可匹克的身法隻是輔助根本不得彰顯。說他此時身被八創固然是誇張的,但是兩三創是有了。
戰局不樂觀,小二手中的一把折扇已經飛去又歸來數次,但是戰果卻是寥寥,因為這第二批行刺者顯然在質量上要明顯高於第一批,其中夾雜著數個武修高手,境界最低的都已經越過了感知,覺循這前兩境界,入了第三境界納氣,而且修為最高的那個竟隱隱已經要要突破三境納氣入第四境界凝元了。
此等高手自然成了小二飛扇的重點照顧對象,但是那人不是一般那些隻懂修行道理不會實戰的修行者,而是在軍隊裏飲過血的軍人,所以當他們的高深修為再加上果斷實用的刀法時,小二的飛扇每每出擊卻總是被一刀當回。
“少爺,我護你走!”小二麵色凝重,語氣終於從往時的平靜變得肅然微冷。
“走?我幽冥這輩子還沒吃過虧!”
“此時不是逞能的時候,今夜先走,明日雲將軍那裏自有計較。”說話間,小二的飛扇再一次飛出。
“哼!瑾萱已經走了,我沒什麼顧及,真當我不會殺人?”幽冥漆黑的眼眸中有寒霜凝結,冷冽如嚴冬極北寒域之風。
“少爺,隱藏偽裝如此之久,今夜因這點小事一朝敗露值得麼?”
“有何不值得?世人皆知我幽冥劣,但是那些身居高位的明眼人哪個不知何為真我?我平時高興的時候便給他們幾粒定心丸吃了無妨,難道要我被人欺負到頭上了還得穿著羊皮?你別說了,我不會走的!”
說話間,幽冥的手已經緩緩伸到了腰畔,仿佛那裏有一柄劍,而且已經被他握在手中。
其實小二懂得,幽冥此時不走不是上了少爺脾氣,而是他放心不下老大和小三。他和幽冥在這裏,他雖然因為要護著幽冥而於正麵戰場上幫不了大忙,但是他卻是能很好的用他的飛扇幫助老大和小三當冷箭。以老大和小三的本事躲避明搶自然是易如反掌,但是那暗箭對任何人來說都是難防的。
小二見勸不動幽冥,隻得無奈搖頭再次祭出飛扇助身陷囹圄的小三脫困。
…………
白帝城外三裏有一條河道不寬水流不急的小河,是為天河最大的兩條支流其一的黃河在金光平原上的一條細支。名曰金水河。
過金水河再往北,不需三裏就是金光山。
是夜,金光山由於暗穹無月便顯得有些孤寂。半山腰的一處突出陡峭山體的岩崖上有一茅草屋。
茅草屋外,一個穿著粗布衣衫的中年人正借著熹微的星光和身邊站著的一個膀大腰圓的中年人手中提著的黃紙燈籠發出暗光不停地磨著他的砍柴斧。
他磨完一麵,便舀一瓢水淋在磨石上,然後磨另一麵。
如此動作他一直在反複,從那為他提著燈籠的中年人傍晚時來到他家時他就在做,做到金光離開金光山,再做到黃紙燈籠裏燃起紅燭,他依然沒有厭煩,所以也沒有停歇。
提燈籠的那中年人應是聽厭了斧麵與磨石的摩擦聲,終於忍不住道:“之前你說過想收那子為徒。”
“哪個之前?”樵夫兀自磨斧,頭也不抬地問道。
“十六年前,他剛出生那會兒。”
“他還沒有出生之時,萬玄辰就來找過我。”
“哦?”中年人驚異一聲,手中的黃紙燈籠為之一晃,使得紅燭透出黃紙映在地麵上的影子一陣搖擺,好似廣袤東海中那一葉正經受著風雨的小舟。
“萬玄辰那小輩的資質也算上乘,隻不過他貪慕凡世的榮華,自然到不了你我程度。但是我不得不說,他那旁門左道的本事還真是有幾分玄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