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輕描淡寫地彈著身上的灰塵,早上帶出去的包袱被扔在桌上,緊挨著我剛才隨手擱上去的茶杯。
“就要下雨了,我回來看看有沒有人幫我把曬著的藥材收好。”
我本要伸出去摸那個茶杯的手一滯,隻好硬生生地縮回來,轉身向後院方向走去,經過蘇墨身邊時,我白了他一眼,嘀咕了一句,“既然都從後院進得門來了,為什麼你自己不去收?”
“我隻是先來喝口茶,又沒說不去。”
“……”
才剛收拾好曬完的藥材,一場大雨便傾盆而寫。
屋裏終於有了一絲涼意。
我仔細關好通往地窖的門,正盤算今天晚上吃些什麼,一轉身,腳下似乎踩到個什麼事物,接著又聽見了一聲小白的慘叫。待穩住身子後,卻隻看見蘇墨閑閑地坐在椅子上一口一口啜著茶,笑盈盈地看著自己。
我瞪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道:“找個時候把這隻礙事的貓扔了吧。”
他臉上的笑意未減,卻答非所問地說道:“今晚可有興致走一趟柳家棺材鋪?”
“你都知道了?”
“恩。”
“那你可有把握治住那個邪物?”
“我不是說了麼,這世上怕是還沒有什麼邪物是我治不住的。”
“哦,那診金怎麼收?”
“……看看再說吧。對了,晚上吃什麼?”
“吃水煮貓肉可好?”
“……”
最終,那天晚上蘇墨還是帶著小白一起去了柳家的棺材鋪,留我一個人看鋪子。我想,也許他還是怕我趁他不在的時候把小白給宰了。
我百無聊賴地坐在屋子裏盯著牆上的字畫發呆。
在這個身體裏蘇醒過來,已過了三月有餘,沒有任何不適。似乎原本便是我自己的身體,活動自如。
我醒來的那一天,蘇墨便說,已替我取名叫做蘇璃。然後同他扮作一對兄妹,一起看管這間藥鋪子。
我說,兄妹?人家會覺得我們長得不像,懷疑我們怎麼辦?
他當下斜了我一眼,看來我真是白養你了,難道你不曉得凡間的男子可以娶好幾房妻子,不同妻子生出的兒女,自然是不像的。
我“哦”了一聲,正想著有關凡人的知識,回頭還得加強學習。不料他又補充了一句:
“或者說,我們也可以扮作一對夫妻,這樣,你那間屋子,還是可以騰出來還給無瑕住。”
“……”
無瑕是小白的真名,隻因他少年的模樣,膚白似雪,又總愛穿白衣,偏偏清秀的外表下性子卻十分惡劣,故而時常與之拌嘴,從不喚他本名,用小白代替。
被蘇墨這麼一說,想想還是這麼一個身份混於市井比較方便。
我曾問過他為何要給我一個新的身份,當時的他隻顧低頭擦拭著手裏一隻青花瓷瓶,漫不經心地說道:“我這間鋪子,你覺著尋常人可願意來麼?”
聽蘇墨說,原本他便一直想在凡間開間鋪子打發時間,這回正好救下了我,這樣他不在時也好有人照看。小白也是他本來想收了煉藥的,不過看著這貓的品性還算純良,便留下用作平時打打下手。其實小白隻有在白天的時候才化成貓的真身,晚上便恢複成少年模樣的人身,據他自己說,隻要再修上個百來年便可以一直維持人類的模樣了。
第一眼看到蘇墨,便已認出他的身份——堂堂神界龍族九殿下,封號天祿神君,真名碧瑎。隻是,我的記憶破碎不堪,依稀記得他曾許我一個婚約,而我,卻負了他。
至於我同那九殿下究竟是如何結成的婚約,我卻無從想起。記憶中的九殿下,一身肅殺之氣,令所有妖魔鬼怪避而遠之。據說每每凡間有妖物作怪,他便一提手中的辟邪寶劍直奔而去,斬妖除魔,無戰不勝。
而如今的九殿下,居然在凡間開起了治病驅邪的鋪子,平日裏除了收集各類奇珍異獸用來煉藥以外,他最大的喜好便是——財,牆上的“斂”字便是最好的證明。
由於記憶不全,雖不曉得如今化名“蘇墨”的九殿下究竟為何要出手相救我這個忘恩負義之人,但寄人籬下加之一介凡人自身難保,在人間又算是初來乍到,也隻得繼續承著他這份巨大的恩情厚著臉皮活下去。
而這位名義上的兄長平日裏待我與其說是和藹有加,不如說是拿我當個打雜的,還要時不時抱怨幾句我的女紅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