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終於有些明白為何他既要收了小白又要救我出來的真正原因了。
蘇墨煉藥用的一直是一尊晶瑩剔透的碧綠色玉鼎。他說此鼎名為朔玉鼎,世上隻得此一尊。我心不在焉地摸著色澤光潤的雕花圖案,腦中卻想著那棺材鋪的老板吃下這鼎裏煉出的藥後,脖子上的病能好不?
不料此時居然有客上門來買藥材,既要了幾兩九尾貓的骨粉又要了一罐鮫人魚膏。忙活了半天,直到看到白花花的銀子沉甸甸的置於掌心,才喜滋滋地想著,改天要去一趟朱雀巷的天工繡坊,讓秀蓮姐幫忙在蘇墨那件刮破了的袍子上繡個好看的圖樣。
“蘇墨,剛才那人買了貓骨粉和鮫人膏,你猜猜他要拿去做甚麼呢?”我直接推開蘇墨的房門,邊走邊說道。那廂正半倚在床邊翻著本舊書,眼瞼半垂,見我進來,卻始終不抬一下,仿佛手裏的書才是精彩。
見他沒有動靜,我又兀自說起來,“我猜他應該是想保存心上人的屍骨,說不定哪天等元神找回來了就能救活了……你說,若是元神被打散了是不是救不回來了呢?亦或是肉身不在了是不是也無法得救呢?”我忽然想到了自己原來的肉身,心裏莫名一痛,便低了頭沒再言語。
蘇墨在這個時候抬起頭來,看了我一眼,複又淡淡說道:“那是隻蛇妖。”
“什麼?你說剛才的客人是蛇妖?”我瞪大了眼睛,連忙轉身想回到櫃台。
“不過他給的銀子是貨真價實的,放心。”
“哦。”其實一聽到是妖,心下第一反應便是懷疑那銀子的來曆,不料蘇墨早已看穿,這才鬆了一口氣,心裏暗想,這才隻跟了他三個月竟已沾得如此愛財的習氣,於是默默歎了一口氣。
“對了,那個誅心草煉得怎麼樣了?”
“你現在才想起來問?怕是爐子早已燒幹了。”
“……”
他斜了我一眼,放下手中的書,指了指擱在黑檀木矮幾上的朔玉鼎,道:“再過十二個時辰便可練成藥丸。”
我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小小的玉鼎散發著柔和碧綠的光芒,忍不住伸手摸去,卻不料被燙得縮回了手。
“呀!”我連忙不停吹著被燙疼的手指。
蘇墨的眼裏閃過一絲促狹的笑意,隨即又恢複了一貫的平靜。
“煉成之時,玉鼎則會變得冰涼。”
“這誅心草到底如何克製那妖物呢?”
“常人沾上半點,即刻喪失心智,如同妖魔般生出無限貪欲,惟有吞噬一切的念頭,此謂‘誅心’”。
“可,這和人家脖子上的瘤子有甚麼關係?”
蘇墨頓了一頓,並不直接回答,隻是隨意說道:
“阿璃,捉妖的時候,你跟我一起去罷,到時你自然會明白。”
“哦。”
第三天的晚上,蘇墨帶我去了棺材鋪所在的柱子巷。柳家的鋪子就在巷口,整條巷子又窄又深,似乎就隻這一家棺材鋪開著,其餘皆是高高的圍牆,我立在棺材鋪門口,偏頭往巷子裏瞧了又瞧,卻是一片黑漆漆看不見巷尾。
“換做是你,可願不願住在棺材鋪的附近?”蘇墨隨意地抱著手臂,立在我身後問道。
我想了想,搖了搖頭。
他輕輕一笑,拍了拍我的肩,說道:“進去看看罷。”
於是我上前輕輕扣了扣略有些舊的木門。
良久,才有人出來開了門。
還是那膚色黝黑的柳夫人陳玉芳,夜色中更加看不清她臉上的神情,唯獨一雙眼在看到立在我身後的蘇墨以後,忽然放出些許期待的神采來。
“蘇大夫,您可是終於來了。趕緊進來看看罷,這些天又腫得更厲害了。”
柳夫人急急地引著我們穿過店堂,進了裏屋。借著手中昏暗的燭火,沿途我匆匆打量了一眼棺材鋪的店堂。
寬敞的廳堂裏,靠牆整整齊齊地豎著一排排大大小小的棺材,有些已經上了漆,各種木製及雕花,似乎應有盡有。
隻是,之前在那婦人身上見過的黑氣卻不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