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再見她時,她說要隨著自己父母回到老家——關東去,再不相見了。
於是,他壯了膽子跟大師兄說要下山,大師兄問他還回不回來了?
於是,他沒說,他從不說謊。
可一直把他當作寶的大師兄依然不生氣,隻是說小師弟你在等一會兒,等大師兄修成了大黃庭,你便下山去好了。
畢竟,當年師父要你做天下第一時才準下山,是騙你的。
這麼大年紀的小夥子了,總待在山上跟一幫糟老頭廝混,的確是不像話呀。
後來,他便耐著性子等到了大師兄修成大黃庭,隻是出關時的他自己卻退縮了,次次走到玄武當興的牌坊,抬頭望著呂洞玄以劍寫就的四個大字,都默默轉身上山。
最後,直到自知將死的大師兄,在小蓮花峰的山崖邊上揉著他的腦袋,笑著說:實在不行的話,掌教就由二師弟來做好了,你下山去吧。玄武當興什麼的,順其自然便很好,哪有讓你扛這個擔子的破道理!
大師兄臨死才想明白一個道理:天高不算高,人心比天高;道大不算大,人情比道大;我輩修道,無非修心而已。
昔日陳轉老祖的第三十二係嫡孫,也是滿頭白發的二師兄不知何時來到峰頂,輕聲的笑道:“掌教,以後再看那些禁書,就正大光明一些。”
對此,站在龜駝碑上的新任武當掌教隻是蹲下身,回頭,苦著臉問道:“二師兄,大師兄本意是讓你做掌教的,你惱不惱我?”
老道人陳繇哈哈笑道:“讓我來做武當掌教?虧大師兄想得出來!明擺著打架打不過龍虎山四位天師,吵架更是吵不過那個萬木草堂的康先生,這不給武當丟臉嗎?別說我,你去問問其他幾位師兄誰樂意做掌教?若是跟五師弟說這個,看你的小師兄不拿劍砍你!”
看著二師兄的幸災樂禍,蹲在石碑上的小師弟揉了揉臉頰,歎氣道:“二師兄,打架吵架,我好像也不太在行。”
一向不苟言笑的陳天鶴,卻是開懷打趣道:“師父當年說過,我們五個加起來都不頂你一個。再說了,咱們武當也沒想著要跟人打鬧,一朝國師也好,羽衣卿相也罷,武當自立祖庭以來,便對這個不感興趣!”
“千年來,龍虎山削尖了腦袋要去京城,咱們可是次次拒絕入京,祖師爺早就把話說明白了,天地間俗氣陰氣最重地就是所謂的皇宮,去不得去不得。大師兄私下說山下的道理是和氣生財,山上嘛,和氣生道。”
“我覺得大師兄修為高是高,可所謂的講歪道理,是打小便總是說不過我,但這句話我覺得在理。”
這一刻,山中暮鼓響起,霧靄靈犀般散去,大小蓮花峰的風景,一下子盡收眼底。
年輕掌教不由得再次站起身,眺望而去,怔怔出神。
過了玄武的當興牌坊,山上的人人相親。
騎牛看書讀書,煉丹隻是解乏,八步趕蟬隻為那一張蜘蛛網;山巔隨罡風而動,隻是想看清山外的風光;與黃鶴喂食說話,隻是覺得好玩。
這就是是他的道。
我不求道,道自然來。
這位年輕的掌教沒有言語,隻是長呼出一口氣,踏出了一步。
這一步,直接踏出了小蓮花峰。
武當七十二峰頂的雲霧翻滾似乎一下子就得到了什麼號召似得,一齊湧向年輕掌教腳下的小蓮花,讓他踩著,扶搖上了青天。
終於盼到這一天的陳天鶴,不由得抬頭望著異象,眼中濕潤的喃喃自語道:“師父,大師兄,你們真應該看看,小師弟一步踏入陸地神仙境界,成為真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