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被送到戲班裏,也是一樣的努力。所有人都說她天姿聰穎、音色圓潤再加上天生美貌容色出眾,天生就是該出名的。很多人誇她不愧為台柱子,扮誰都惟妙惟肖、入木三分,不論是《西廂》裏的崔鶯鶯還是《牡丹亭》中的杜麗娘,那份儀態,那份身姿,柔媚嬌翹、顧盼生情,真真勾得多少文人雅士、富豪鄉紳、達官貴人魂牽夢縈。是的,這些她都知道,或者說這就是她想要達到的。生活太早給了她嚴酷的磨礪,她不會天真地以為自己有一天可以良辰美景、翩翩公子、卿卿佳人然後白發結首、夫妻恩愛、不離不棄。她太清楚自己這樣的女子,擺脫不了淪落楚館青樓的結局,所以,她隻是希望真的到了那一天的時候,她至少可以成為同行翹首,好歹為自己爭取那麼一點點挑選的權利。譬如蘇小小、例如薛濤、又或者李師師……
她隻是想,盡可能的讓自己好過一點而已。
出了戲院大門,趙家馬車早已在門前候著了,眼尖的仆人看她出來早就躬身掀開了車簾,馬夫手裏拿著鞭子垂首安靜地立在一旁隻恭候她上車,還有一青衣丫鬟早就迎了上來輕扶她的柔夷,生怕有一丁點兒怠慢了這瓷器般玲瓏通透的美人兒。
輕提羅群,在丫鬟的細心攙扶下坐進豪華寬敞的馬車裏,僅僅是這樣安靜的坐著,就已經是千般姿態、萬種風情,隨行的丫鬟不禁有些看傻了眼,這究竟是怎樣的一個女子,遠遠看去就像是駕臨凡間的仙子,飄然清逸,仿佛隨時都要駕雲離去似的;即使是自己離得這麼近看著也還是有那麼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那麼的美卻又那麼的不真實。
寂靜的馬車廂裏,圓圓沒有說話,丫鬟也自是沉默不語。隻聽到馬車軲轆前進的聲音,像空穴裏出來的風,發出破碎的嗚咽低鳴。此刻的圓圓的心思,也早就飄蕩了很遠,或者說也很近,就在心裏,那個同樣空空的洞穴裏。
或者說,那裏也並不是完全空空的,至少還有那麼一個人的身影在那裏,若即若離、徘徊輾轉、來來去去……那個形容瀟灑、英姿煥發、年輕俊俏的男子,是姓吳吧,他說他祖籍遼東,說是隔這兒好遠好遠的。
他問:“你願不願意隨我回去?”
願不願意?她可以回答嗎?他又到底存了怎樣的心思,隻是年輕氣盛玩玩而已,還是真的想要跟她結發為夫妻,白首不相離?應該是前者更多一些吧,畢竟這樣的自己,有資格嗎?那樣的幸福該不會屬於自己的吧?看他裝扮該是官宦子弟,怎麼容得下她這樣的女子呢?
不願再做多想,收起唇角不經意間的苦笑,露出平淡無波的麵容,圓圓靜坐在車裏,隻等著車往趙府駛去。
“又是難熬的一晚啊,還好現在隻是陪酒唱曲兒助興,不知道以後怎樣的。”想到這裏,圓圓不禁又收斂了一些飄飛的心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