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章 歐陽修的散文藝術(1 / 3)

在歐陽修的文學創作中,散文所取得的成就最高,影響也最大,因此,歐陽修的散文在20世紀受到研究者的廣泛重視,其散文藝術的各個方麵都被論說到了。

一、藝術淵源及風格特色

關於歐陽修散文的藝術淵源,人們普遍認為是學韓。陳桂在《中國散文史》中引《石遺室論文》雲:“其實昌黎文有功夫者多,有神味者少……歐公文實多學《史記》,似韓者少。”作者也說:“大抵歐文最工吞吐夷猶。”錢基博在《中國文學史》中總評歐陽修之文說:“其為文章,蒼堅雄遒,力模韓愈者,集中如《本論上》、《集古錄目序》……特其文學韓愈而能自出變化。韓愈之不可及者,在雄快而發以重難;而修之不可及者,在俊邁而出之容易。韓愈雄其辭,沛其氣,舉重若輕,修則舒其氣,暇其神,以重馭輕。韓愈風力高騫,修則風神駘蕩;然備盡眾體,變化開闔,因物命意,各極其工,而不可以一格拘,此所以不可及也。”遊國恩等主編《中國文學史》(三)認為:“歐陽修的散文雖以學習韓愈相標榜,風格實各不相同。如果說,韓愈的文章如波濤洶湧的長江大河,那麼,歐陽修的文章就恰似澄淨瀲灩的陂塘。韓文滔滔雄辯,歐文娓娓而談;韓文沉著痛快,歐文委婉含蓄。他繼承並發展了韓愈尚奇好異的作風。他敘事簡括有法,而議論紆徐有致;章法曲折變化,而語句圓融輕快,略無滯澀窘迫之感。又注意語氣的輕重和聲調的諧和。歐陽修在散文方麵的成就,作為當時文學革新運動的領袖,是毫無愧色的。”崔際銀在《始於篤學,終乎新變——略論歐陽修對韓愈的繼承與發展》一文中指出,歐文經過了“學韓”、“似韓”、“變韓”三個時期。文章還從文學發展的自身規律、當時的社會思潮以及作者的品性、主觀的追求等方麵探討了歐陽修“變韓”的原因。何沛雄的《歐陽修與韓愈的“古文”關係》一文指出:“歐陽修的散文深受韓愈的影響,更可以說源自韓愈,但由於本性衝和恬靜,高官厚祿,生活優遊,加上盡得太史公行文的‘逸氣’,故下筆深醇,開古文陰柔一派,與韓文的陽剛風格並辟衢路,垂範千古。”

多數學者認為,歐文的基本風格是平易流暢中善於曲折變化。中國科學院文學研究所編的《中國文學史》(二)指出:“歐陽修等卻在五代以來的怪癖、艱澀的文風的鬥爭中,發展了韓愈文論中‘易’的一麵,建立了平易流暢、委曲婉轉的文章風格。後世的文章家大都繼承和發展這一風格。這也是宋代古文運動的主要貢獻。歐陽修的各體文章,就是這種風格的最好代表。無論是議論或敘事,他都能寫得明暢簡潔,而又豐滿生動。”萬若增的《歐陽修散文的藝術成就及其影響》認為:“歐陽修在散文寫作方麵的成就,是在學習司馬遷、韓愈等前代作家創作的基礎上,將議論、敘事、寫景和抒情融合而成為情文並茂,無所不可的創作方法,充分發揮不受對偶聲調束縛的散文寫作的優越性。以作品的內容而言,歐陽修的散文善於敘事,善於寫景,善於抒情,具有一定的思想性。就寫作的技巧而言,歐陽修的散文善於用宕筆,善於用疏筆,善於吞吐夷猶,善於抑揚頓挫,讀起來感到層次曲折,氣勢流暢,音節鏗鏘,情韻優美,具有很高的藝術性。”周振甫《歐陽修散文的藝術特色》認為歐陽修提倡實用散文,並將歐文的藝術特點與風格總結為五點:婉轉曲折,態度從容;氣勢旺盛,措辭平易;結構嚴密,富有邏輯力量;一唱三歎,富有韻致;用詞造句精練而有變化。這些特點與韓愈的雄健、古奧、奇崛相比,更切近、實用。文章還指出歐文以抒情見長,而不擅長刻畫人物。孫犁在《歐陽修的散文》中分析歐文的藝術特點,說他“常常是從平易近人處出發,從入情入理的具體事物出發,從極平凡的道理出發,乃至寫到中間或寫到最後,其文章所含蓄的道理也是驚人不凡的”。認為歐文以理取勝,並且在寫作前認真觀察、反複思考,融會於心,然後動筆,寫完後又不厭其煩地推敲修改,所以“他的文章以力得來,非以才得來”。

胡念貽在《歐陽修和他的散文》中說:“歐陽修散文的佳處往往是這樣:他所表現的思想看來是一些平常的道理,然而寫得富有感情;他所描寫的景物也多是一些尋常的景物,然而他寫得是那樣優美。將平常的道理和尋常的景物用散文的形式表現出來,卻使人感到新鮮,而且具有魅力,這就是它的特色。”王冰彥《歐陽修的“道”及其對文學創作的影響》說:“由於歐陽修強調文學的‘致用’,因此,他的散文措辭平易,用當時通行的文言寫,不用古奧的文字,以此來敘事說理、抒情,更顯得條達疏暢,無不如意。”劉寧的《歐陽修提倡平易文風的思想淵源和時代意義》認為,歐陽修散文基本上擺脫了以往同類文章類似寓言的創作模式,並不刻意地選擇人物、場景以及按照寓意的邏輯來組織內容,顯示出明顯的類比痕跡,他隻是自然地敘事,自然地抒懷,“在事與理看似散漫不經的安排中,使讀者慢慢地從尋常之事中體悟出難以言傳的高遠境界”。陳尚君的《歐陽修與北宋文學革新的成功》,分析歐文藝術上的特點有五:不用冷僻怪異的字,不生造詞;多用語助詞;大量化用駢文語句;注意文章的聲韻;善於利用文句的長短變化、語氣的停頓轉換,以加強文句間聯係,使文章文氣流轉,曲折多變而又條達暢快。張毅在《宋代文學思想史》中指出,歐陽修的時代,經世致用的思潮加強了作家的社會責任感和曆史感,使得其創作中理念意識加強,“古文寫作不純是為了記敘一件事,更不是為了抒情,而是為了說明有關政治教化的道理。因此‘明經通古’成為散文寫作的首要條件……明古的目的在於究明古今治亂之原,為古文的寫作提供事例,不至於使義理流於空泛。義理暢達和引證豐富是宋代散文的一大特色,如歐陽修的《朋黨論》,主要道理前半部分就已說清楚了,後半部分主要是從正反兩個方麵的曆史經驗中引出許多事例來加以說明。豐富的征引使義理的闡述化為文氣貫注的鋪敘,成為形成文章結構和風格的重要手段。不僅有助於布局的完整,義理的暢達,而且能造成汪洋恣肆的文勢,增加文章的感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