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金鑾殿(1 / 3)

第二天下午,有關蘭塵在京城裏的所有訊息就被送到了蕭漩的書房裏。

一座小院,母子兩人,母親姓蘭,名不詳,年齡不詳,家鄉不詳,兒子喚作小蕭,七歲,姓不詳,父不詳。隻知道這對母子來自南方,略有點家產,而給大戶人家裝點花藝也能換回些銀兩來。

如此簡單的資料跟他們母子當年在蕭門裏的情況,倒也差不多。蕭漩沒有表現出過多的關注,隻命安排幾名下屬繼續監視著。嚴陌華的事已經布置下去了,不會那麼快就抓到機會的,獵手總還需要耐心。按照計劃,蕭漩把精力更多地放在了與各門派的“交流”上。

至於從皇宮中消失的楚少夫人紅榴,蕭漩直覺地認定,這與蕭澤脫不了幹係。能從皇宮裏救走人、敢從皇宮裏救走人的,整個昭國數過來也沒有幾個。隻不知是楚懷鬱去求的蕭澤,還是蕭澤自己找的楚懷鬱,但無論哪種,楚懷鬱如今都已在蕭澤陣營中,再也尋不見的紅榴自然也是在他們的保護下了。既然如此,正好可以把丹朱的鋒芒折向蕭門。

就讓他帶著那些叛逆過來的芫族人,去跟蕭澤鬧一鬧吧。

蘭塵有點擔心,昨天她一眼認出那是蕭漩,而看蕭漩的反應,應該也是認出她來了的。他會猜到什麼層麵上去呢?

寂筠考慮了下,問要不要多派些人暗中保護?蘭塵想了想,笑著拒絕了,她們的鄰居中其實就有蕭澤安排的人,若蕭漩當真有什麼舉動,也能擋得一擋的,在那之前,還是一切如常吧,別給蕭漩找到痕跡,順藤摸瓜的,壞了大事。

何況,蕭澤目前也不在京城。

蕭澤是剛剛抵達淥州的,他畢竟是蕭門門主,以這個身份長期呆在京城的話,弘光帝絕不會等閑以待。再者,蘭塵在京城,也不能保證不被什麼人給認出來,若聯係上他這一年長在京城,還不知會惹出多少猜測來。鑒於此,蕭澤也就不得不讓自己多留在南陵克盡職守了。

這趟來淥州的機會是蕭澈給提供的,關於那個殺手組織,花棘逮到一個曾買凶殺人的家夥,審訊後交代,那殺手組織可能是在西南的杞州一帶。楚懷鬱在紅榴得救後告訴他,囂閣總閣正是在杞州。

杞州,都是杞州!

而蕭門杞州分舵舵主江啟越,卻無一點消息報上來。

所有關於杞州的文書都被找出來,呈在蕭澤麵前。最為重要的莫過於弘光四年蕭門總持楊珖率門中高手剿滅潛藏在杞州地界玉龍山中的那個殺手組織“暗”一事,那次,蕭漩隨行,事後以在西南遊曆之名,他未隨楊珖返回南陵。

如此的話,有可能是蕭漩暗中收編了暗的殘部,建立起新的更為嚴密的殺手組織嗎?或者,其實就是囂閣?那麼江啟越近年的反常,會不會也是因為他投靠了蕭漩?

蕭潛的處境危險了!

急忙命門中五名高手即刻趕往杞州,與暗中調查的蕭潛取得聯係後,蕭澤趕赴淥州。若問西南的情況,冼夫人是非常熟悉的,雖然她現在在淥州住得挺愉快,看樣子好像都不想回去了。

當年韋月城給蕭澤設計建造的留園,如今變成了隱於鬧市中的特別學堂。外麵依舊掛著韋府的匾,出出入入的人雖換了麵孔,但看著也不過是些仆役,這裏引不起外人任何的注意。但是轉過那道院門,就生人勿近了。

這固然是保密的要求,不過更是沒貼出來的“善意警告”。畢竟,學堂裏已經畢業的人才如今都在嚴陌瑛、沈珈、沈珞等人的調度下,為女帝的事業添磚加瓦來著。冼夫人,正是在這裏當先生。

藥與毒,來自西南神秘的藥理知識讓學生們在吃盡苦頭的同時,對這些可以活命與致命的東西有了最真切的認識。至於另一個附加好處,就是她們固然會拿自己下毒,但被冼夫人毫不吝嗇地拿來許多草藥滋養的皮膚在解毒後也依然美美的,休息日逛街時,真正羨慕死一堆人。

哦,對,冼夫人隻肯教女生。至於那些敢來用作先生與女生宿舍的隨風小築偷窺佳人的青春少年麼,嗬嗬,毒蜂伺候……

蕭澤很順利地進入了隨風小築,冼夫人正候在池中亭子裏,蓮花在她身邊搖曳,如那些跟著她的女學生們。

“舊地重遊,感覺如何?”

冼夫人取笑著,蕭澤看看四周,也笑道。

“說物是人非傷感了些,舊物改造吧。那麼,這兒的熱鬧比之山中清淨又如何呢,冼姨?”

“哪天厭了就再回去唄。”

冼夫人無謂地擺擺手,取過蕭澤斟上的一盞清酒仰脖飲盡,道。

“好了,小子,你是無事不登門,說吧。”

拿起自己那杯酒,蕭澤喝了一口。

“冼姨,您尚在杞州時,山中可有何異常之處?”

“問毒的話,靠近七子湖那邊的山,十裏範圍內,毒物不敢進入,裏麵應該是有劇毒之物。問人麼?聽說芫族囚禁的叛逆,逃走了。”

“……那劇毒之物可是有人蓄意培育出來的?”

“對,隻有人才會做那種事。”

“叛逃的芫族人?”

冼夫人沉吟了一刻,皺眉道。

“我進那範圍內察看過,感覺……不止有芫族人製毒的痕跡,還有些西域毒術的味道。”

聽到這樣的答案,蕭澤已經確定那殺手組織定是在杞州七子湖畔了。蕭門介入調查這麼多年,對於死者的種種狀況早有分析,那些死於毒殺之人的情況,和冼夫人說的一致。

“冼姨,當年我母親和蕭門中人合力剿滅暗之事,冼姨可知道確切情況?”

“嗯,我也去了的呀,當然知道。”

“暗果真是全軍覆沒?”

冼夫人抬手一敲蕭澤腦門,怪道。

“那樣的組織,不斬草除根,還等著人家報複嗎?”

蕭澤連忙陪笑道。

“不,我的意思是有沒有可能暗內部已生嫌隙,那份用來清點人的名冊,或許並不是真正的名單。”

“……什麼意思?”

冼夫人的目光陡然犀利起來,蕭澤想了想,把自己關於蕭漩與那殺手組織間關係的揣測說了出來。

“冼姨,我在想,有沒有可能是三弟事先就籠絡了一批暗的高手,並助他們逃過了你們與蕭門的聯手剿滅?”

“嗯,確實有這個可能。”

冼夫人眉峰緊皺,沉思著,道。

“若果然如此的話,你要怎麼辦?蕭漩年底在飛雲山莊說出的意思,就是向蕭門挑戰,那麼針對你們的行動,或許已經開始了。”

“……是的。”

蕭澤笑了笑,掂著酒杯,瞧著一池蓮花,緩緩道。

“沒辦法,囂閣是非除不可的,蕭漩,我也要帶回來才行。”

辭別冼夫人,蕭澤回到分舵的住處,跟蕭澈說過情況,便命人準備第二天即刻準備進京。蕭漩去京師已有半年,他得跟他單獨見一麵。

再者,沈盈川的大軍,也快回來了。

這一個“快”字,在遼闊的昭國大地與新並的梁州草原之間,驛馬幾個來回,也就快到夏末了。

梁都向北,頑抗的部族在昭國軍隊時機完美的閃電攻擊下,或者歸降,或者逃往更為西北的大漠。而梁都以南,豐美的水草滋養著戰後疲乏的牧民,絡繹不絕的昭國商隊帶來大量物美價廉的商品,又把梁州百姓找不到市場的毛皮等物高價收走。至於王公貴族們,有人得到昭國女帥沈盈川的親自邀請,參與到臨時刺史府事務中來;有人還軟禁宮中,等待與降帝一起前往昭國京都;還有人,則清算家產,下獄受審,其斬首甚至獲得梁州人跪謝蒼天。

一切都穩定了,布置好梁州以及冀州防軍的調度,沈盈川下令大軍凱旋。

駿馬上,黑色披風紅色甲胄的美麗女帥威嚴卻又可親,看見梁州人的視線不複當初露骨的戒備,甚至還有著欽敬,將士們的背挺得更直了。沒有人會比他們更為敬佩這位女帥的,且不說女子如何,單就古往今來多少元帥大將軍們,有幾個人會親擂戰鼓、親身殺敵,帶領這些勇將謀臣立下不世功業,又有幾人能真正做到愛兵如子?

大軍一路歡騰著越過草原,越過一道道古來的關口,直往京城而去。而在這整個喜悅中,最沉默的氣氛來自大軍中央看護嚴密的十數輛大馬車。車上,載著降帝、後妃及部分公卿。

時至今日,這昔日的西梁皇帝仍堅持自己的軍隊是最為勇猛的,但看著一路行來昭軍的嚴整,他不得不承認,這,或許是他失敗的一個原因。

夜雨過後,京都的清晨涼爽宜人。帶著降帝等人的馬車,沈盈川率所屬幕僚、將軍及三千騎兵離開城外行營,進入都城。

繁華的京城重新演繹了當初沈盈川率軍出征時的盛況,隻不過那時人們懷疑、沉默,而今天,人們歡笑著擁在街邊,爭看傳頌多時的沈大元帥的英姿,爭看那些經由說書人精彩呈現了其智慧與勇武的謀臣武將們的風采。不止尋常百姓,官宦子弟,連大戶人家那些高貴典雅,從來隻能遠遠看著的女眷們也早早地坐著馬車來到這街邊酒樓茶座預定的雅閣裏,唧唧喳喳地說著各自從父兄那裏聽來的故事,一睹大軍入城。還有不少外地人趕赴京城,隻為親臨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