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過去,幫他拍了拍雪,這樣的動作在過去看是再平時不過,現在卻是很親昵,我保持著距離,說:“那你慢慢放,我就不請你進去了坐了。”
“好。”他說,望著我的眼神,我不敢回應,我心疼,多久沒犯心絞痛了,我不想再痛下去。
我轉身,走到門前,開門,輕輕合上門,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牽著黎回的手做在沙發上,阿春正在看春節聯歡晚會,很喜劇效果的小品,阿春笑的彎了腰,我卻怎麼也看不進去,直到門外響起了煙花聲。
阿春驚訝的說:“還沒到12點呢,就開始放煙花了,這一帶不是不給燃放煙花爆竹嗎?”
我心裏想,他是誰,佟卓堯,八年威風,他放煙花,誰會來管,各個層麵的人都巴結還來不及。連我們主任都幾次找我談話,想要得到佟氏法律的代理。
我站在窗台上,仰望著升入空中的煙火,綻放,湮滅,沉寂,一連串的煙火,直至所有的都燃放完,他才走進車裏,做了會兒,我看見他車裏有香煙燃燒的火光,他抽完煙,才離去。
“卓堯,再見哦。”我在心裏念。
走進房間,我依舊像每晚那樣對著諾大的照片說:“卓堯,晚安,好夢。”
想到詩人邵洵美的一首詩——
《季候》
初見你時你給我你的心,裏麵是一個春天的早晨
再見你時你給我你的話,說不出的是熾熱的火夏
三次見你你給我你的手,裏麵藏著個葉落的深秋
最後見你你給我你的夢,夢裏有你還有一群冬風
春夏秋冬,四級更替,又是一年過去了。
我們全體正清律師事務所的工作人員都搬進了新建的律師樓,新律師樓很氣派,我有一個大的獨立辦公室,並有私人助理,我坐在現在的位置上,也沒忘記我一路走開的艱辛。我用自己的收入買了一套房子,是綠時佳苑的房子。買的時候也是委托中介買的二手房,價格很好,中介經理問我怎麼也跟風買,我笑著說:“諧音嘛,綠時佳苑很像律師佳苑的音,住在這裏,一定旺我,所以當然要住在這裏,風水好。”
中介經理笑著說:“原來大律師也相信風水之說。”
什麼風水,我的風水就是隻因這裏是他的地盤,他一定不會想到我會在綠時佳苑買房子,我買了一輛奧迪A4,將別墅的鑰匙和奔馳車鑰匙一同寄給了他,證明我可以獨立了,沒有他這棵大樹的支撐,我依舊可以活得很好。
去看望葉潔白,她好了很多,雖然不認識我,但沒有對我很凶,情緒穩定。
聽護士說,卓堯每天都會來看望葉潔白,和葉潔白說說話,很體貼,就算是丈夫也沒有幾個能做到這樣風雨無阻,一日不差的來看望,按照這樣的康複速度,應該離痊愈不遠了。
我點頭說:“他確實是個很好的丈夫。”
這話與自己聽。
黎回送進了一所幼兒園,我每天下班開車去接他放學,他很懂事,不問我爸爸去了哪裏這樣問題,有時我會主動提,問他想不想爸爸,如果想,我可以送他去爸爸那裏住幾天。
他漆亮的眼睛問我:“媽媽,你想不想爸爸,如果想,我可以送去爸爸那裏住幾天。”
“我不想他。”我說
“媽媽,你在撒謊,我都三歲了,是大人了,你還騙我。”黎回不滿的說。
“媽媽沒騙你。”
“那你每天晚上都對著照片和爸爸說晚安。”黎回說。
三歲了,就什麼人小鬼大伶牙俐齒,卓堯,兒子真像你,我快要管不住了。
日子過得平坦,我胖了些,每天都對著鏡子給自己加油鼓勁,上班時有忙不完的事兒要做,忙的充實,下班就匆匆忙忙趕去幼兒園接黎回。阿春和季東是動了真格,愛的死去活來,我在他們的身上看到了當初我和卓堯的影子,季東的母親嫌棄阿春的出身,貧困的家庭,我出麵做主,給了阿春殷實的嫁妝,總算讓季東的母親答應了這樁婚事。
有情人終成眷屬,幫助一對有情人結成連理,也是好事一樁。
你是不是很多人都像我這樣,自己的感情毫無著落,卻也殷切的操心身邊人的婚事,幫忙著張羅,隻有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才發現原來自己需要操心的是自己,自己始終都是一個人。
豆瓣電台裏播放著林宥嘉的《我總是一個人在練習一個人》,低低的清新男生唱著一個人去上班,有一個人去吃飯,再和更多的一個人糾纏,話才說到一半沒有人聽完,我不孤單,孤單隻是情緒泛濫,一個人出去逛,又一個人躺在床,這晚有多少的一個人沒伴。不夠分一半,愛已經用完,我不孤單,孤單隻是不夠果斷。我總是一個人在練習一個人,寂寞是腳跟,回憶是凹痕,也沒有人見證,我總是一個人在練習一個人,寂寞是腳跟,回憶是凹痕。我一個人共存。
靜夜裏,聽這樣的歌緩慢睡去,第二天醒來,忘掉夢裏的卓堯,起床洗臉化妝,送黎回去上學,然後去上班。
那棟新建的律師樓,竟建了一座觀光電梯。
我每天下班,都會走進觀光電梯,我寧願多走幾步路,也不想乘室內電梯,我有幽閉空間恐懼症,在接連的打擊之後,呆在封閉空間裏就越發心慌,呼吸艱難。
好在新的律師樓有這麼座觀光電梯,隔著透明的電梯,看到車水馬龍的往來車輛。
這景色毫無美觀,主任是怎麼想的,還建一個觀光電梯,真是奢侈浪費,我無法想明白設計觀光電梯有什麼必要,不過也好,透明的電梯空間令我不會恐懼。
我也期待著,可以站在這座電梯裏,遠遠看見他的車駛來。
想象他把車停在他身邊,揺下車窗對我微笑
似乎除了我之外,沒有任何人乘觀光電梯。
也許,大家都懶得多走幾步過來室內電梯更近些呢,每次看到室內電梯擁擠,而隻有我獨自在等觀光電梯時,我就會這麼想。
新來的前台女孩米糯乘了一次觀光電梯之後挨了主任的一頓訓。
主任說:“米糯,那觀光電梯是你能用的嗎!那是阮律師專用的,連我這個主任也沒有資格用”
米糯委屈道:“憑什麼一棟樓的電梯成他一人專屬的,這也太不公平了。”
“不公平,憑什麼?憑她是我們律師事務所金牌律師,更憑——更憑這座觀光電梯是佟氏新董佟卓堯私人贈予我們律師事務所五十萬建造的…”
我正打算敲門提交商業計劃書,我站在門外,聽到主任和米糯的談話,怔的手中的計劃書險些掉落在地。
他知我的心症,居然特意為我建造了專屬的觀景電梯。
這些日子,我每天上班,下班,乘坐的電梯,原來是他的用心良苦。
他從未從我的生命中走失。
我從來都不是一個人。
那天下班,我從律師樓乘觀光電梯,隔著好好的距離,那麼巧,簡直像奇遇,我看見他從車裏走出,我站在緩慢下降的電梯中看似波瀾不起。迎麵那一刻,我客氣與他握手,淡淡地說:“久違,佟少。”
我的心裏,早已是翻天覆地的湧動。
他心痛的說,:“你做的那麼決然,房子和車都推給了我,像是要把我從你的生命中徹底趕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