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如聽得第一句問話時,小嘴一撇剛要頂撞,卻被這第二句話問得泄了氣。當時李逍遙便如人間蒸發一般到處尋他不到,眾人十分著急,憶如動用了高深法術才發現他被困在了畫妖卷軸裏。那是因為逍遙遇到畫妖變成的靈兒,也就是憶如的親生娘親,追隨而去,才遭奸人暗算。憶如想到此節,臉上驀地一哄,心想“你從沒想好好待我和我親娘”這話是大大不對的了。逍遙冷冷地問道:“現在你怎麼想?”憶如無言以對,隻好嘴硬:“你……你就是不關心我!我看你更關心蜀山上你的弟子嘛!”說到這兒,憶如心中一酸,眼淚又掉了下來,連忙伸手抹去。逍遙見她這樣,知她不是演戲,長歎一聲,也不說話了。
“憶如……你就那麼想出門?”阿奴突然問道。憶如低下了頭凝視著鞋尖,半晌才嚅囁著點點頭。逍遙側頭道:“也好。江湖上的愛恨情仇,你沒經曆過,不知道誰是真正為你好。”憶如小心翼翼地回答:“那……爹爹允我出門了?”李逍遙說:“不錯。不過在外麵闖了禍,可不要指望我給你收拾。”憶如一言不發,慢慢地走到門邊,準備開門。
“憶如,到了外麵,你這些小心思、小脾氣須得收斂收斂,外頭人心險惡,不比家裏人人尊你為小姐,可不要玩笑開過頭惹惱了人家……”“哎呀阿奴姊,知道啦。”憶如苦笑道。“還有,”阿奴狡黠地微微笑道,“不要亂管輩分比你大的人叫哥哥姊姊。”憶如翻翻眼珠,滿不在乎地說道:“姊姊怎麼這麼小氣,和小虎哥一樣。阿奴姊還這麼年輕貌美,難道叫奶奶不成?”阿奴笑著歎氣說:“你阿奴姊是不在乎的,可是有些人介意啊。”“介意歸介意,讚她一句‘年輕貌美’不就成了?”
“憶如,那日你在蜀山上怎麼跟他們說的?”逍遙突然插了一句,似是猛地想起了什麼事情。憶如略一思索便知道父親指的是什麼,故意壓粗了嗓門說道:“之所以修仙,乃是為得強盛之力,護佑天下萬民。現今妖魔肆虐,實是人間劫難,汝等怎可以修仙為由行‘明哲保身’之道?蜀山弟子當以降妖除魔為己任,以背上長劍護手無寸鐵之百姓。百姓既敬蜀山如神明,吾輩怎能膽怯懦弱、畏首畏尾?殊不知‘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焉?”阿奴微笑道:“憶如,說得好,有骨氣!”
逍遙臉色一沉,忽道:“你從哪兒學的?”憶如一聽這話樂了,不知父親是何用意。她心想:這不明擺著的事兒嘛,不是跟你學的還能是跟誰學的。豈知他卻厲聲說道:“什麼‘天下興亡’、‘江湖義氣’,不是你一個小姑娘該操心的事。腦袋裏少揣著這些東西,否則總有一日要出問題。”此言一出,憶如、阿奴均大感詫異,阿奴哭笑不得地說;“逍遙哥,哪有你這樣教孩子的?”憶如頑皮地伸伸舌頭,眯著眼睛,鼓著腮幫,作怪相道:“那好,今後我就專做卑鄙齷齪、坑蒙拐騙之事,別人問我為什麼,我就說是爹爹教的。”
哪知逍遙卻神色凝重,十分嚴肅地說:“不是叫你害人。再說,專做坑蒙拐騙之事的,也並非就不是大英雄。”憶如細眉一挑,脫口而出:“偽君子!”逍遙頓時滿臉怒容,跨前一步,揚起手掌作勢欲打,憶如也連忙作勢開門。“唉……”他垂下手去,口氣軟了不少,“總之,你隻要記得一件事——要平平安安地回來,這就夠了。”憶如一隻腳已經跨出門去,側過臉來淡淡地說:“放心,我不會有事的。”隨即她纖細的身影就消失在了門外。
逍遙跌坐回椅子上,默然無語。但見阿奴隱去了臉上笑容,神色淒然,幽幽地道:“你怎麼能允她出去?太危險了……萬一她動個七情六欲,不就出了三長兩短?”他向後一仰,靠在椅背上,閉著眼道:“你總不能關她一輩子吧?我這個女兒……現在你不答應了她,她定會半夜偷溜出去。當初我若不傳她武藝,諒她也就不敢這般胡來。”阿奴搖搖頭。苦笑道:“你若不傳她武藝,她也扮成個小道士,偷偷上蜀山學,諒你是認不出來的。憶如啊憶如,長得倒像她娘親,偏生隨了你這副古怪脾氣,鬼靈精!”逍遙又“唉”了一聲,無言以對。“現在你知道當年拐跑月如姐姐,林堡主心裏是何滋味了吧?”阿奴掩嘴一笑。“是她跟著我,不是我拐跑了她。這二十年當真苦了她,最後還是難免……唉……我是怕憶如也出了什麼事,那我可就……”“噓!不會的。”阿奴睜大了眼睛,故作驚惶地嗔他。逍遙見她這副情態頗像個小姑娘,不禁一笑,心下倒也甚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