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5章 近代日本留華學生(2)(1 / 3)

一是以留學為名的浪人和間諜,除通過日常生活學習會話外,他們實際上並不學習任何書本知識,而是四處遊曆,調查地理地形、風俗人情、軍事設施及軍隊編製。如1883年來華的田島藏之助,十餘年間攜帶少量藥品雜貨,各處漫遊,據稱18省中隻有廣西、雲南兩省足跡未到。1884年來華的外務省官費生中西正樹,在學期間即擅自離開北京,用一年時間遊曆華北、華中、西北、西南7省。後來幹脆加入荒尾精的漢口樂善堂。同年轉為外務省留學生的橫田三郎於1889年還前往蒙古旅行,據稱為日本人首次踏足該地。他們無視中國政府的法律以及中日之間的條約規定,常常身著中國服裝(因中國各地方言多歧,而中日人士外形相同,難以區別,1871年中日訂立的《修好條約》第11條,應李鴻章要求,禁止日本人在華著中裝。),利用各地的各種反清勢力,千方百計挑起事端。一旦中日之間發生衝突,則立即投身軍旅,或任向導,或為參謀,或幹諜報。

二是學習漢語時文以及有關專業知識,以便於就業工作,外務省及公司銀行留學生多屬之。陸軍參謀本部所派禦幡雅文,留學期間外務省命其赴歐洲留學,因認為有必要研究中國而不奉命,繼續在北京學習漢語。後長期任教,培養漢語人才甚多。(參見[日]葛生能久:《東亞先覺誌士記傳》下卷,134~135頁,東京,黑龍會出版部,1936。)

三是對中國文化的經史文學抱有熱忱,語言學習之外,喜歡結交當地的經生文士,甚至專程拜訪名師。此類人為數不多,除井上陳政,還有山崎桂、吉澤善次郎、野口多內、豐島舍鬆、森井國雄、宮島大八等。他們或進入當地的義塾書院,或投入名師門下,如山崎桂在北京先從多位滿漢人士學習,又進入梁家園義塾研修文學,豐島舍鬆入上海正蒙書院,宮島大八、野口多內入保定蓮池書院。吉澤善次郎拜俞樾為師學漢文,野口多內師事吳汝綸,豐島舍鬆師事院長張煥綸,森井國雄則先後在滬京津等地向宋恕、葉瀚、汪康年、張錫鑾、賈景仁等問學,研究經史諸子百家、曆代製度及晚近文學。宮島大八師事張廉卿,7年間張先後長保定蓮池書院、武昌江漢書院、襄陽鹿門書院,又轉赴西安,宮島一直緊隨不舍。(參見《對支回顧錄》下卷,705頁。)豐島舍鬆之父為金澤藩碩儒,他由與中國士林交往甚廣的岡千仞介紹,從學於張煥綸。張不僅生活上予以優待照顧,還時與口筆交談,以慰孤寂。當時豐島舍鬆年輕氣盛,每每毫無顧忌地指摘中國不振的原因,攻擊孔孟之道,張則諄諄教誨,不厭其煩。如豐島舍鬆以中國少年文弱為儒教經典之過,張答以非孔聖經書之罪,乃奉行之中國人之罪。兩人筆談關於清朝緣起、中日關係、東西異同等事,頗可見當時中日兩國人士的態度差異:

生曰:敝邦相傳,貴國朝廷,出於我源義經之裔。義經係於清和源氏,貴朝國號基於此。

師曰:此說為奇異。然敝邦始祖說亦窈渺,有謂自天女降生者,此蓋附會。古來符瑞之說,與貴國說上世者同然。鄙意本朝起於和林,當是金裔耳。其始甚微,不過一匹夫耳。因有雄略,為眾所推,漸為部落之長,辟地日廣,遂成雄圖。

生曰:敝邦與貴國,交通最久,彼此往來,不必論何裔誰係也。我兩國人種既同,書亦同文。總之,敝邦與貴國為兄弟國矣。

師曰:左氏雲: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今日歐洲之人,真非我族類也。然以情理浹之,亦正無異。故孔說得最好雲:四海之內皆兄弟也。真聖人之言也。左氏之說,反覺不大。

生曰:真然。但西人其心不易測,是以難輒親。

師曰:西人雖惡之,而不能不服之。何也?他實有足以勝我之道也。特我東方,人心散漫,須有一大學識而兼有大權力者,登高一呼,萬山皆應,使天下聾者瞽者,精神一振。此願不知何日可慰。

生曰:聽高論,佩服曷勝。愚意若貴國有其人挽回國政而遠駕西人,則我東方諸國何必愧服西人,必將遂於近。敝邦朝廷亦銳意謀治,他日果駕西人,則貴國之於敝邦亦當如此矣。我兩國素唇齒之輔也。

師曰:敝邦與貴國為唇齒,此就今日言之耳。今日外侮甚多,不得不輯和家庭以禦之。然兩國朝廷舉動,尚未坦白冰心,鄙人深切憂之。今幸交岡先生及諸兄所說皆與鄙意相同,莫大幸事。他日我輩或有尺寸之柄,願各勿忘今日之言。

生曰:我朝廷素有善鄰之意,特派生等留學於貴國者,亦欲使交貴國大家名士,以通兩國之意,固兩國之好也。(《續對支回顧錄》下卷,259~260頁。)

可惜後來事態並未如此發展。每當中日之間發生衝突,特別是像甲午戰爭那樣的大規模軍事行動,因所謂中國通的人數不足,各類留華學生多被征召擔任翻譯,所起作用絕非有利於鞏固和平。培育過日本留學生的保定蓮池書院,先在八國聯軍時遭受嚴重破壞,經修複,再毀於日本侵華戰爭。不過,也不能因此就把這一時期的所有留華學生都認做間諜,尤其是後一種類型,成為20世紀“學問留學生”的雛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