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劉哲和紅梅就起來了。他們連飯都沒吃，簡單收拾一下就出了門。他們要到鎮政府去，與趙鎮長道別。
趙鎮長是從市裏來的年輕幹部，在高橋鎮幹了三年，最近被市委選中，要到市裏擔任一個很重要的職務。
天很冷，地上的積雪被他們一踩吱吱直響。他們走得很快，要早一點趕到鎮政府，與趙鎮長說幾句話。他們一直想與趙鎮長說說話，說說感激的話，卻始終沒有這個機會。有幾次他們來找趙鎮長，他都不在，那間趙鎮長的辦公室兼臥室的門一直鎖著。趙鎮長很少在辦公室呆著，老是往基層跑，晚上很晚才回來。所以劉哲夫婦就一直沒有與趙鎮長說上話。他們的心裏總覺得過意不去，因為沒有趙鎮長，他們怕是很難有現在這樣滿意的工作。
劉哲夫婦中專畢業後一起分配到高橋鎮，但他們落腳的企業已經停產兩年了。上班沒活幹，自然也就不開支，小兩口的生活出現了困難。一次偶然的機會，趙鎮長知道了劉哲夫婦的情況，他找劉哲談了一次。沒幾天，劉哲夫婦被通知到高橋鎮第一家中德合資的企業去上班，他們學的專業派上了用場。喜從天降，劉哲與紅梅樂得流了淚。他們不僅可以發揮專業特長，幹一番事業，而且這家合資企業的工資待遇在全鎮是最好的。後來廠裏開大會，趙鎮長到廠裏講了一次話，談到尊重知識尊重人才，他提到了劉哲夫婦。他說我們高橋鎮還沒有發展到中專畢業生找不到工作的程度，既要避免人才浪費，又要鼓勵知識分子發揮更大作用，為企業發展貢獻力量。劉哲夫妻覺得今天是最後的機會了，否則他們想對趙鎮長說說感激話的願望就很難實現了。他們來到鎮政府時，見大門口已經有一些人在來回走動，有幾位老人手裏還拎著籃子，裏麵是花生、雞蛋一類的東西。紅梅拉了一下劉哲，“咱們咋沒想到給趙鎮長送點東西呢？咱們應該送他一件禮物作紀念。”
劉哲也很惋惜地說：“真是沒有想到，要不去買一件？”
他們正說著，見門衛打開了政府大門。劉哲說：“來不及了，走吧。”
劉哲夫婦與眾人一起走進了政府大院。
政府辦公室馬主任騎車來了，高聲問：“你們這是幹什麼？”
劉哲說：“我們來送趙鎮長。”
看著大家企盼的目光，馬主任說：“好，走吧。我們上樓。”
大家來到二樓鎮長辦公室門前，馬主任輕輕敲了幾下門，裏麵沒有動靜。
有人說，是不是趙鎮長昨晚睡得太晚，還沒醒呢？
馬主任想了想，搖搖頭。他拿出鑰匙，打開了辦公室的門。
屋裏沒人。
劉哲與紅梅環顧一下趙鎮長的房間，對視一下，沒有說話。
這時馬主任從趙鎮長的辦公桌上拿起一張紙條。劉哲與紅梅也湊過去看。
紙條是趙鎮長寫給馬主任的：我先走了，免得大家辛苦。有一件事請你辦一下，不管誰來擔任鎮長，這套行李你一定要給換一下。
劉哲夫婦來到床前，拎起了趙鎮長用的被子。
被子裏的棉花已經全部滾了包，一團一團的，大部分地方隻是兩層布。
紅梅看了看劉哲，又看了看馬主任，淚水湧了出來。
那位拎著一籃子花生的老大娘走上前來摸了摸趙鎮長的被子，說：“這孩子……”就搖著頭，輕聲嗚咽起來。
劉哲摟著紅梅輕輕抖動的雙肩，擦去眼角的淚水。他看見結著霜花的窗玻璃上，新鮮鮮的陽光正晶瑩地閃著，一點一點地亮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