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晴是在一片清脆的鳥叫聲中醒來的。
多麼難得,今天居然不是柳情進來叫醒他的。
這一天和似乎和之前的每一天都一樣,和有柳情在的日子是一樣的,並沒有什麼異常。
他這麼想著,卻又覺得心裏有種隱隱的不安——
他從床上起來,往樓下走去。
門一打開,一股涼氣就從門外傳來,冰冷的嚇人。
他打了個寒顫,攏緊了衣服。
而平日裏,屋子裏都是暖烘烘的。
今天似乎特別的安靜,和以往的每一天不同的安靜。
他打了個哈欠,用來掩蓋自己內心的不安,假裝像以往的每一天一樣。
“吳媽,早餐呢?”
何晴坐在桌子前麵,用隱隱帶著不耐煩的表情,出聲詢問。
沒有人回答。
整個房子都安靜的嚇人。
他的聲音甚至可以在空蕩的屋子裏打一個轉再傳回進耳朵。
他沉默著,好半晌似乎才回過神來,抿著嘴唇,怒氣衝衝地往樓上走去,“柳情!你家傭人都去哪了!”
柳情。
他的眼睛變得通紅,嘴唇抿成一條直線,眉頭也緊緊皺起來,極粗暴的拉開門。
屋子裏還殘留著未散去的餘溫,陽光從窗口照進來,外麵下著細細的雪,小小的一朵,覆蓋在窗前,融成霧氣。
自然沒有人,一絲一毫來自於柳情的餘溫都沒有。
他猛地拉開衣櫃,裏麵單薄的掛著幾件衣服很是刺目。全是他的…而在此之前,裏麵掛滿了他和柳情的衣服,現在柳情的衣服沒有了,隻剩下他的,孤零零地掛在櫃子的一角。
柳情。
他的…柳情呢?
他頹然地坐下來,過了良久,才發出困獸一般的嗚咽,把臉埋進雙膝,一動不動。
直到有什麼聲音執著的響起,反反複複。
他這才呆滯的抬起臉來,扶著牆緩緩站起身,“…喂?”
“柳先生!求求您…讓大少爺回來吧…”電話那頭的女人抽抽噎噎地說道,“夫人她真的不行了…嗚嗚…”
“…翠雲?”
“嗚…柳先生您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呃…大、大少爺?”
“嗯。”何晴輕輕應了一聲,不自覺抬眼看了一眼前方,又垂下眼簾。
如果柳情在這兒,肯定會一把搶走他的電話。
他勾起嘴角,無聲的笑了一下。
如果是柳情在這兒……他被自己逗笑了。好像確實也是,柳情雖然表麵很溫和,但實際相處下來會發現,他這人偏執□□的很,他常笑他要是放在古代就是個說一不二的殘暴君主。
那時柳情是怎麼回答他來著…?
“我要真是個殘暴君主,肯定先把你關起來,再把見到過你的人都統統殺了…”
他那時大笑著,撲過去狠狠地一口咬在柳情鼻子上,“得了吧,就你這樣。”
柳情沒說話,隻是極溫柔的笑著,攬著他的腰,昂起頭和他細細接吻。
“喂?少爺?少爺!你有沒有聽我說話啊?”電話那頭傳來翠雲焦急的呼喊。
他這才回過神,“當然有。行了,我等下就回來。”說罷,他便不耐地掛了電話。
聽翠雲的聲音就知道,他那個娘估計又是在騙他了,就是想讓柳情放他回去。
可是他們都不知道,甚至連柳情也不知道,他願意留下。
柳情長得很好看,這是何晴一直都知道的事,一顰一笑、舉手投足間,都有一種與生俱來的氣質,是別人是學不來的。
他還記得初遇時,柳情隻是攏了攏身上的狐裘,然後看到他,朝他笑了一下,這便成了他對柳情印象最深刻的一幕。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他和柳情認識了五年。
五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他曾以為這足夠消耗掉他對柳情的喜歡,卻發現這隻是讓柳情更深的住進他心裏的地方。
柳情。
他的柳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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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終於得知了柳情的死訊。
他忍不住想,他是有多麼愚蠢——
柳情在最後的那些日子裏,咳嗽的次數越來越多,他居然沒發現……
他居然沒發現。
不過沒關係了。
他突然想起來,很久以前柳情對他說的那句“我愛你”。
“我也愛你。”他閉上眼,微笑著,吞下藥丸。
柳情,我的愛人,願夢中有你。
他吞下的是整整兩瓶安眠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