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醒來大聲說:“感謝全能的上帝!給了我莫大恩典!他慈悲無量,世人的罪孽全都饒恕。”
外甥女留心聽他舅舅的話,覺得比往常靈醒,至少比這番病倒後講的其它話有條理。她問道:“舅舅,您這話是什麼意思?咱們得了什麼新的恩典嗎?說的是什麼慈悲、什麼罪孽?”
堂吉訶德答道:“我說的是上帝無量慈悲,這會兒饒恕了我的罪孽。我從前成天成夜讀那些騎士小說,讀得神魂顛倒;現在覺得心裏豁然開朗,明白清楚了。現在知道那些書上都是胡說八道,隻恨悔悟已遲,不及再讀些啟發心靈的書來補救。外甥女兒啊,我自己覺得死就在眼前了;希望到時心地明白,別說我糊塗一輩子、死也是個瘋子。我盡管發過瘋,卻不願意一瘋到死呢。孩子,我要懺悔,還要立遺囑,你去把神父呀,參孫·加爾拉斯果學士呀,尼古拉斯理發師呀那幾位朋友都請來。”那三人正好進屋,不勞外甥女去請了。堂吉訶德一見他們就說:
“各位好先生,報告你們一個喜訊:我現在不是堂吉訶德·台·拉·曼卻了,我是為人善良、號稱‘善人’的阿隆索·吉哈諾。
我現在把阿馬狄斯·台·咖烏拉和他那幫子子孫孫都看成冤家對頭,覺得荒謬的騎士小說每一本都討厭,也深知閱讀這種書籍是最無聊、最有害的事。我現在靠上帝慈悲,頭腦複元,對騎士小說已經深惡痛絕。”
摘自(西班牙)塞萬提斯《唐吉訶德》Ⅱ,74
如果人類整個地發了瘋,他們也許才會很不錯地相互一致起來。
摘自(英國)培根《新工具》Ⅰ,27
狂態不過是激情表露過剩,這一點從酒的效果上也可以推論出來,這種效果和器官失調的效果相同。……因為酒的效果取掉了一切偽裝,使他們看不到自己激情的醜陋。
我相信,即使一個最清醒的人,在悠閑自在、無憂無慮地獨自散步時,也是不願讓人公開看到他們思想上的浮誇和狂放的,這就等於是坦白地承認,不受規範的激情大部分就是顛狂。
摘自(英國)霍布斯《利維坦》Ⅰ,8
人必然地是那麼瘋愚,以致於不瘋愚竟成為另一種形式的瘋愚。
摘自(法國)帕斯卡爾《思想錄》Ⅵ,414
勇敢非凡的舵手,冒險激起歡樂,當那風浪滔天,他追求風暴;但是,為了一次寧靜的棲息,仍願駛近沙灘,去炫耀他的機智。
偉大的機智無疑幾乎與瘋癡結盟,它們之間隻有細微的隔縫。
摘自(英國)德萊登《亞沙倫與阿基妥菲爾》159
瘋人並沒有喪失他們的推理能力;他們隻是把一些觀念錯誤地結合起來,並且把錯誤認為是真理,因此,他們之發生錯誤,正如一般人們根據錯誤的原則發生了錯誤一樣,實際上他們的推理是合理的。因為,他們雖然借著狂放的想象,把幻想認為實在,可是他們會由此合理地演繹下去。一個瘋人如果想象自己是國王,則他可以憑著合理的推斷,來要求人們的服侍、恭敬和服從,反之,如果他以為自己是玻璃做的,則他又會小心謹慎,隻怕損壞了那個易碎的東西。因此,一個人如果在忽然接受了強烈印象以後,或在長久想象某種事情以後,使不相幹的各種觀念緊湊地聯合起來,固結不解,則他在別的事情方麵,雖然很清醒,雖然很有理解,可是他在那個特殊的方麵,會如瘋人院中的瘋子一樣瘋狂不過瘋狂也同癡愚一樣,也是有程度之差的,觀念的紛亂堆積,在有些人是很厲害的,在另一些人是較差的。簡而言之,白癡和瘋人差別之點似乎在於,瘋人隻把錯誤的觀念結合起來,做成錯誤的命題,不過他們能由此合理地來辯論、來推理,至於白癡,則幾乎無所謂命題,也幾乎完全不能推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