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見您不高興,或是不理我,我就心疼,沒日沒夜的疼。回到家中,一想念起您來,我還是心疼。聽到你在錦螺裏跟我說話,雖是跟你笑著說話,可我的心……我想我是病了,師傅。我戀你戀得病了。我知道,您是昆侖的掌門,你是一個半仙,以您的道行功法,早晚是可以修成仙人的,我算什麼,我就是世俗裏的一顆小塵土,總有一天,我會沒了,死了,我知道您不會愛我。但我想讓您知道,緋塵,您的徒兒,是戀著您的,真心實意地想跟您好,跟您做夫妻。我不想嫁給旁人,我一聽你讓我嫁給旁人,我……我就又心疼了。”
師傅清淺的聲音有些發啞,他的眼睛看著我,目光閃爍:“緋塵,你才十幾歲,你不懂事,為師不能不懂,情愛隻是一時的事,你還有很多事,你有父母親人,將來還會成為妻子母親,順著你的路走吧,你的一生會順遂安康,沒那麼多煩愁,過了三年五年,甚至一年半載,你可能就會忘了為師,你的命,和為師的命,注定是不能有羈絆的。為師散淡一生,過不了這世俗的生活,你在昆侖,也不見得多快樂。”
事情像是比我想像中好,師傅沒有震怒,沒有斥責我,他隻是墨眉微蹙,眉宇間帶著無盡的落寞。
我的心卻比受到了斥責還難受。我輕輕地看著他,心裏湧起一陣哀涼。我突然就覺得釋然了,無論他喜歡不喜歡我,愛不愛我,都不重要了,我說:“師傅,您說的對,我們很不同,我們看重的東西本就不同。”四周壓抑得如一潭死水。我不想再呆下去了,我不再看坐在那裏一動不動的師傅,徑自一個人跑了出去。
跑到門口的時候,我終於沒有製住自己,還是扭頭看了一眼,我師傅正看向我,目光中似是有什麼被掏空了一樣,破碎又荒蕪。
我快走幾步,奔出屋去,一溜小跑跑回自己的院子,劍萍在院子中等我,她看我笑著說:“小姐,你總算回來了……”我不能跟她說話,我怕我一說話,眼淚就流了出來,我跟她僵硬地笑笑,用手向她做了個屏退的手勢,她轉頭走去,嘴裏嘟囔著:“這個小姐,師傅來了,便把我忘了,什麼也不跟我說,隻是自己去玩。師傅那麼好看,也不讓人看……”
傻劍萍啊,好看的人看久了,你會喜歡上他的,他若不喜歡你,你會難過的。
我一步都沒停地走進我的臥房,將門掩上,多一步也不想走,背靠著門癱坐在地上。我早早就知道去表白遭來的必是這樣一場結局啊,怎麼心裏還像整塊整塊的豆腐被絞碎了一樣的難過。
許久,我的門被輕輕叩響,我不敢去開,不知道是劍萍,還是師傅,我怕自己失望。那門外的人也不說話,依舊是敲門,也不離去。我站起身,手輕輕顫著去開門。
到底還是失望,那個人,他怎麼會來呢?敲門的是阿水。月光在他灰色的頭發上輕輕流瀉,我看著他,眼淚刷地流了下來。
我自顧自地走進門去,坐在我的床上,他走進屋子,將門帶上,站在門口,靜靜看我。
我說:“阿水,你是喜歡我的吧?那你帶我走吧,我不想在這呆了,我誰都不想再見到,你娶了我吧,我給你生孩子,我們就找個小村莊去過日子,順遂安康,沒有什麼煩愁,好不好?”
阿水直直看我,說:“我若真這麼做,等你醒了你會後悔的罵娘。”
“嗯,我知道。”我很頹喪,但我知道他說的是對的。
他依舊用那種很奇怪的眼神看我:“其實你不知道。”
我坐在床上,說:“阿水,過來。”
阿水很為難似的看著我。
我倉惶地垂下眼,說:“連你也不想和我多呆一會兒嗎?”
阿水走過來,灰色的眸子被屋子裏燃了一半的蠟燭暈染的有幾分暖軟,他靜靜地坐在了我的身邊。
我的手環上阿水的腰,伏在他胸前,輕聲說:“阿水,你不要說話,讓我靜靜靠一會兒。”
阿水的手撫上我的背,說:“你是把我當了你的師傅了。我以為你愛著的是那個人,卻竟是他。他好雖好,卻不是你的姻緣。”
一種悲慟從我心中湧起,我在他胸口上悶悶地說:“你又知道什麼?”
他甕聲甕氣地說:“我什麼都知道。”
我抽了抽鼻子,揚起了眉,抬頭看他:“阿水,你為什麼從來不叫我的名字?”
“不想叫。”他的聲音沒什麼波瀾。
“為什麼?”我不解地看他。
“我不喜歡你做這這個什麼勞什子的曹緋塵。笑得勉強。”阿水的聲音飄飄渺渺地在我耳邊響起。
我閉上眼睛,重新伏在他的胸口,輕輕歎道:“我也不喜歡做這個曹緋塵呢,可惜我就是她,沒有辦法。”
我們兩個都再不做聲。我在阿水的心口趴著,極為安穩。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的,也不知道阿水是什麼時候離開的,這一夜,沒有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