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有些詭異,我思忖了一番,還是從榻上奔下急急去開門。推開門,迎門而立。外麵一片黑暗,夜色淒迷。剛才還大作的狂風如今消失得無影無蹤,若不是我一向耳力極好,定會認為自己剛才隻是幻聽。靜,靜得讓人窒息。
“碧尤?”我顫聲問著,心裏突然有幾分害怕。
突然,衣袂飄風衝耳傳來,劃破了黑暗中的沉寂。
我的心頭大震,抬頭望去。但見一條人影輕飄飄從空中落到了我的院子裏。我心中無端一凜。
這人一身黑衣黑巾,在黑暗裏看不大清麵貌,但隻覺輪廓陌生,從未聞見——咦?早些時候天上不是還有月亮,現下卻怎麼黑得如此徹底?這人的臉雖看不清,卻周身散發著攏不住的邪氣,與黑暗融為一體,讓人覺得很不安寧。
這顯然不是碧尤,更不是仙家。他,是誰呢?
我暗中打量著這個黑衣人,越打量心中越湧出不安。我看來看去,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他又不說話,隻站在院子裏靜靜對著我。
我見他不言語也不動,便當先一抱拳:“請問閣下是誰,所為何來?”
那人依舊不說話,身形一晃就來到了我近前。我看他來者不善,略微遲疑了一下,便捏訣丟了個仙法過去。
那人沒有用仙法還擊,隻是將我的法術化解掉。卻伸出胳膊向我劈來,這一劈,攜著嘯風之聲,剛猛異常。
待我看清這隻向我揮來的手臂時,著實嚇了一跳。這哪裏是人的手臂呀,這隻手臂焦黑異常,上麵有著密密麻麻盤根錯節的藤蔓一樣的疤痕,醜陋之極。我再抬頭去看那人的臉,離的如此近竟然也黑洞洞的看不分明,隻看到兩隻綠色的燈籠一樣的眼睛。
我嚇得張嘴想叫人,竟發現這人不知暗地裏使了什麼法術,讓我失了聲。在被打暈的前一瞬,我很後悔,我想,我該與碧尤先私奔了再從長計議的。
我再次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一間陌生的屋子裏,那個黑衣人早已不見了去向。
我坐起身來,打算走出去看看,剛走到地當中,外麵挑簾走進了一個小仙娥。看見我,彎眉彎眼地一笑:“仙子,您醒了?”
我聽到她的這一聲,先自愣了一愣,一般別人都直接稱我赤燭,到了九重天,大約人人都稱我一聲公主,這“仙子”一詞,倒是沒人用過,看來,這小仙娥不知道我是誰。
我看看她,點點頭,等著她的下文——九百歲後,被驚嚇了不少回,嚇著嚇著倒養成了些我處變不驚的性子。
她又對我甜甜笑笑:“您先坐著,奴婢去找天帝爺。”我說嘛,這麼好看的仙婢,怎麼可能是妖魔兩界的。隻是,天帝?我又想起了那夜劫持我的黑衣人,不禁有些哆嗦。
我又返身坐到床上,渾身不自在起來,我想了無數種可能,這卻是最糟糕的一種。
不多時,瑞氣騰騰的天帝爺就瑞氣千條地降臨了我容身的小屋。早先出現的小仙娥張羅好茶座就退了出去。
待小仙娥走了出去之後,天帝爺端著茶盞一下一下抹著浮起來的茶沫子,慢悠悠淺笑開口:“公主一定奇怪,本君怎麼又將您請了回來。”
嗬嗬,有什麼好奇怪的?回過味兒來了唄。此時,我最該做的,就是以無聲勝有聲。我拿出穩重的派頭,低著頭,既不看這位大貴人,也不喝茶,硬是將他剛刻意弄出的幾分輕快的氛圍,硬生生又調轉得肅穆無比。
他若有若無地瞄了我一眼,簷角含了一抹冷笑,道:“公主走後,我方想起來一件事兒來,十多萬年前,微允和碧尤倒是有過些交情。”我的心裏一陣戰抖,哎,也不知微允現下怎樣了。依天帝的這做派,他恐怕凶多吉少啊。
他頓了頓,又皮笑肉不笑地道:“何況,無論這胎是誰的,對我來說都是一樣,我都想留公主在我身邊心方會踏實。”
我用手撐腮細想一想,我被那一掌劈得有些腦子不清明了,所以無論怎麼想也想不通,便也不再想了,隻抬頭問他:“我這腹中的若是你的親侄兒,您也不管?您自是和他爹沒什麼仇怨,那……您是與我爹有什麼化解不開的仇恨?”
靜默看我的天帝爺撲哧一笑,清清淡淡開口:“我的侄兒?嗬,我隻是……不大想有侄兒而已。”
這話說的輕快,我卻聽得膽戰心驚。這其中的端倪我委實不太曉得,倒也不太願意曉得,便拖出長長的一聲“哦”。
“哦”完了又覺得這一聲單聲似是敷衍了些,臉上又扯出個萬分疼痛的微笑出來,對著天帝說:“這天家的秘辛,小仙就不造次著細細打聽了。”
天帝又露出那樣的陰笑了,他一這麼笑我就覺得渾身上下的肉疼。
他冷哼一聲,說:“什麼秘辛不秘辛的,說與公主聽聽倒也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