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錦池醒來的時候,已近黃昏。天邊的火燒雲,滾滾翻卷,折轉出不同形狀。一會兒看著像遊龍,一會兒又覺得變成了魚蝦,氣象萬千。
再次躺在病床上,她素麵朝天,恍如隔世。
她悄悄回憶起事件的始末,想到上午頭暈發燒,想到自己懷孕,最後他拉她去醫院,然後他不肯,接下來的事情就變成模糊一片。而後又突然聯想到,她已經在醫院,那她肚裏的孩子呢?是不是被他…….一想到有這種可能,她如在刀尖上碾行。
病房門被輕輕扭開,走進來的是鍾姨,鍾姨手提綠色我保溫盒,盈盈向她走來。
"錦池醒了?"她邊朝她走來,邊說。
錦池猛地起身:"鍾姨,我……"
她象征性地撫摸自己的腹部。孩子還在嗎?
"沒關係,以後努力。"鍾姨滿含遺憾地說。
"他把我的孩子……."錦池目光呆滯,喃喃失語。
"別傷心,錦池,這次沒懷上,下次還有機會。"鍾姨寬慰性地拍了拍她的手。
沒懷上?
什麼是沒懷上?
"鍾姨,那……?"
"你這麼吐,我起先也以為你懷孕,不過好像弄錯了,醫生說你是感冒發燒,頭和肚子都受了寒。"
錦池收眉悻悻:"原來如此。"
原來,她沒有懷孕。有些慶幸,又有些失落。
"你要是懷孕,可就不能這樣亂吃東西,不過可惜…….武先生看起來挺不高興的。"鍾姨給她倒了一杯水。
她輕籲一口氣,他高不高興,她都不關心。
"要不要吃點東西?喝點粥?"鍾姨問。
錦池搖搖頭,她現在什麼也不想吃,淡道:"現在還不想吃。"
"不想吃,也多少要吃一點兒,一天沒吃東西,燒發了一天,現在體溫好不容易降下來,喝點清淡的粥,保持一下體力。"鍾姨不顧她拒絕,給她倒了一小碗粥。
果真是清清淡淡的白米粥。
鍾姨遞給錦池,錦池接過來,喝了一小口:"他呢?"
"武先生?"鍾姨目光朝門口指了指。
"你燒得人事不省,武先生一個下午都守著你,他叫我回去給你煮粥,我進來的時候,還看到他。"
"哦。"
錦池不在說話,小口小口抿了大半碗。
"我吃不下了。"
"那就別吃了,躺下去,好好休息。"鍾姨先扶她躺下,又收了碗,擰好保溫盒。
錦池又躺下休息,盡管燒退了,頭也不覺得暈,但太陽xue處,仍覺得有一股鑽疼。
她緩緩閉上眼,鍾姨探了探她的額,看看床側的點滴瓶:"快沒水了,我去叫護士。"
鍾姨起身往外走,她微睜眼看了一下,又閉上。
不一會兒,門口傳來腳步聲,她以為是鍾姨:"鍾姨,你回來了?"
"是我。"他低沉地聲音響起。
她閉著眼佯裝熟睡。
這時,他卻叫了叫她:"穆錦池。"
"穆錦池。"
他停了一會兒,又叫她。
她繼續閉眼扮睡。
"我知道你沒睡。"他緊了緊眉,沉聲道。
"穆錦池……我……."
他想說什麼?
"你好好休息。"沉默良久,他又說了一句。
他轉身往外走,帶起一陣微涼,她悄悄掀開眼皮看他,那背影渾身孤傲,強硬,又有點遙遠。
(二)
到第二天,青文得知她生病,就和中成來看她。中成帶了鮮花,一捧粉色的康乃馨。
她們來的時候,她正在吃鍾姨做的小炒。
"錦池,我來了,有沒有好一點兒?"青文進來,風風火火卷起一陣風。她直接坐在她床沿,探手摸了摸她的額,又端著她的下巴左右看了看。
"感覺怎麼樣?"
錦池推開青文的手:"好多了。"
"發燒感冒可不是件小事,以後,可不要憋著忍著不說,你看現在住院。"青文沒好氣地曲指敲敲錦池的頭,就像以前的先生教學生,彈腦門,以作懲戒。
"知道了。"
錦池微笑。
"工作室不忙?"錦池接著問。
青文撇了一下嘴角:"倒不是不忙,而是你病了,我一時半會兒去哪兒這麼好的繪手。下周,就是你生日,有什麼活動?"
"沒什麼活動。"錦池道。
"我算算啊,過了這個生日,你就正式進入24,24歲哇,錦池你和他都結婚三年了。"青文感慨歲月如梭,白駒過隙。
錦池比青文大半歲,錦池近19歲才讀大一,大四的時候,實足年齡23。
"時間過得可真快。"錦池道。
"今年過生,打算怎麼慶祝,本命年哦。"青文眨眨眼。
鍾姨說:"本命年,我們老家那邊的傳統,就是穿紅色內衣內褲,既避邪又納福。"
"紅色內衣內褲?我也有聽過這種說話。"青文道。
她轉而看向舒中成:"你打算怎麼表示?"
"我?你送什麼,我就送什麼。"中成手插在褲腰袋,斜靠窗沿,聳聳肩道。
青文給一個白眼,沒好氣道:"趨炎附勢的家夥,我送錦池紅色內褲,你跟?"
中成立即傻眼,摸摸腦袋,尷尬笑笑:"這還真不能送……."
"你們年輕人就慢慢聊,我先出去把東西收拾了。"鍾姨提著保溫盒往門外走。
"鍾姨,辛苦你了。"錦池道。
"你沒事就好。"鍾姨出了房門。
青文看著門口發呆,握著錦池的手,左右看了看,抬起頭對中成說:"舒中成,你下去買點水果吧,來的時候,隻帶了束花,花又不能吃,真是中看不中用。"
"好吧,錦池吃什麼,你想吃什麼?"中成抽出手,站起來準備離開。
"錦池想吃什麼?"青文問。
"實在不用下去買,床頭的立櫃裏還有好些。"錦池說完,曲身就要開立櫃門。
青文先一步製止她。
"昨天的水果,哪有今天的新鮮,就讓他去買。"
"謝謝中成。"
"不用謝,你是病人,你最大。"中成打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