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七月。
烏雲壓城，暴雨傾盆。
剛剛結束梁濱之戰。
打下的元克城內一片令人窒息的壓抑。
王爺帶著騎兵自外趕回，大雨中急速的下馬動作，差點跌倒，狼狽萬分，卻顧不得再多，急急忙忙奔進城內最好的府邸。
他從聽到蕭言中箭的那一刻就大腦一片空白了。
可當跨進內間，看到在一片跪地人群中靜靜躺著的青年時，看到青年胸膛上還插著的箭尾時，隻覺得天旋地轉，心髒都好似停止跳動！
王爺跌跌撞撞的奔到床榻前，嗓音顫抖：“阿言？！阿言？！”
皇帝臉色蒼白，冷汗直流，在見到來人的那一刻才展露微弱的笑顏：“小叔……”
王爺顫抖的伸手撫摸青年臉頰，為其抹去額角汗珠，眉頭皺的死緊，語氣極度憤怒：“是你讓叔不用擔心的！可現在弄成這樣又算什麼？！啊？！把自己弄成這樣又算什麼——”
旁人上前拉扯：“王爺，您冷靜！不可對陛下如此！”
王爺轉頭狠瞪：“滾開！”
將軍寒聲：“王爺！您再這樣莫怪臣等無禮！”
說著幾位將軍上前就要將王爺架開，卻被皇帝緩緩一聲，製止。
王爺跪坐回床邊，緊緊的抓著青年的手，轉頭咆哮：“太醫呢？！這樣讓陛下躺著是怎樣？！”
跪地太醫中一人近前：“正需準備拔箭，可是位置靠近心房…陛下暫時不讓……”
位置靠近心房，拔箭後的風險可想而知。
皇帝不讓，都知是帝王要把該交代的都交代才好。
誰都知道這個道理。
卻還是壓抑的令人無法接受。
跪地眾人，一片沉寂。
青年微微握緊了皇叔的手指，低吟：“小叔……”
王爺被叫的心碎，急忙低俯下身，語無倫次：“不要說話了，你且放心拔箭，什麼都不要多想，嗯？放心，你貴為天子，受盡上天寵愛，不會有事的！”
青年皺眉，無盡難舍，低喃：“可是…小叔……我喜歡你……喜歡的心都要化了……”
王爺聽到此話，隻覺極力抑製的東西不受控製的決堤，流了下來：“好了好了，小叔知道了，小叔記在心裏了，你且先安心拔箭……”
青年痛苦皺眉，胸膛起伏的厲害，低喃：“你不知道…我從很小…就喜歡你了…想要和小叔過一輩子…的那種喜歡……”
王爺眼看著劍尾因著青年的呼吸抖動的厲害，心都跟著抽痛，哽咽：“我知道，你說過的，我都知道，阿言乖，先好好拔箭。”
青年眼神哀傷難舍，低喃：“可是…我想再好好看看你……”
王爺哽咽：“以後，以後再看好不好？以後有的是時間，叔就在你身邊，隻要你要叔，叔就一輩子呆在你身邊讓你看，好不好？”
青年微微扯了扯嘴角，有些難以言語，隻盡力攥緊了小叔的指尖：“……”
遠在皇都的丞相在眾人的詫異中奔了進來。
若不是奉了皇命為計劃提早動身，現在也趕不及來到這突發的急況現場。
丞相渾身濕透，跪於床前：“陛下，臣來遲了。”
皇帝恍若未聞，隻堅定看向皇叔，艱難低吟：“小叔…我的…玉符…給你……”
言罷，皇帝緩緩閉了眼，低聲道：“止涔…讓九王爺，先退下。”
丞相應是，隻抬頭向張顧二位將軍送了個眼神。
任憑王爺如何掙紮，也被無情的請了出去，連同出來的還有其餘將領近臣。
隻餘太醫，丞相。
王爺失魂站在簷下，一動不動。
那孩子……
就算是如此關頭，也還是盡量不讓他操心。
他知道的，他早就知道的。
那年小孩對自己大膽言愛，不過就是想他生氣，讓他離開。
然後，獨自麵對。
真的長大了……
在不知不覺中。
王爺在傾盆大雨前，掩麵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