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臉望著麵前人,柳善玉麵下眸色暗沉。
不可說,不可說......
她早知道這個回答。
她以為他們是唯一的摯友,但是這個人從來不將自己的打算告訴她,與她商量。
哪怕半點也好。
現在是這樣,從前莫名其妙願意為曲安華背負朝廷懸賞追殺是這樣,脫出唐門消失近一年也是這樣。
曲安華,曲安華,曲安華。
真可恨。
真可恨!
她收在袖裏的手攥成拳,臉上倒有了些笑意,忽然伸手攬住他腰肢,偎依在他胸口,輕聲說:“小五,你失蹤一年,昏睡半年,有些事已經和從前不一樣了。”
唐無殺正伸手推她,聽此言,不甚清楚何意。
忽有銀針破空飛來直刺柳善後背,唐無殺把左手往她腰帶上抓起,一個旋身避開銀針。衣擺飛旋落下刹那,他鬆開柳善拿手抽刀拋出,橫刀劃出白虹直插拱門側假山之後,切下人頭大塊石料,切麵光滑。
假山後墨衣閃逝,隻見陽光照射下一道素手陰影作撚針而拋狀,便又是數道針影挾陽剛力道飛來。
有仇敵環伺?
唐無殺甩手卷袖將針引到一旁,拂袖間見一道細針藏於長針之中,卻在他卸去力道時如遊魚般轉變軌跡,直直衝著柳善而去!
莫非並非衝他而來,而是柳善?
那針速度極快,柳善雖有所察,然避無可避。唐無殺左手正撥長針,右手使不上力,眼神一淩,強抬右掌抓去。
柳善唇瓣微張,眼睛緊緊盯著細針所來方向,雙手虛抬欲擋。
一隻手從側探來,緊緊握作拳。
她垂落肩前長發被氣機攪起,紛亂飛舞。
血色從指縫溢出來一條細線,細針終是沒能突破唐無殺這道防線。
柳善嘴角慢慢向上勾起,靜看唐無殺身軀滯止,兩個呼吸後,緩緩倒地。
她快走兩步讓人倒在自己懷裏,錯開唐無殺雙眼,麵帶堅定:“你不要怪我,我是為了你好。”
——失去你蹤影那一年,我受的煎熬已經足夠多。從前我幹涉不了你,難道現在還不行麼?
藏身於假山後的女子舉步現身,釵環束發披於身後,墨蓮般衣擺隨腳步微晃,乃是萬花穀服飾。她垂眸略掃唐無殺,與柳善道:“適才見曲安華入孫玉瑤屋中,許不久要出來尋他。未免節外生枝,速速走罷。”
說著她自袖中拋出一枚用絲線束縛的漆黑圓球,自銀針落下之處走過,銀針紛紛叫黑球吸引,被她重新收回袖中。
柳善對她微微點頭,費力將唐無殺扛到肩上,艱難站穩腳步,與萬花女子速速從小門而出,離開孫府。孫府牆外,一架馬車早早停駐,待她們掀簾進入,馬夫與騎在馬上的護衛即刻啟程。
就在她們前腳離開,曲安華後腳便跨入庭院。左右未見有人,嗅到一點血氣,忙循著氣味快步而走。正從側門欲出,見唐無歸攜阿紫自外頭入來,見他就追問:“聽說唐無殺在府上?”
唐無歸雙眼雖彎著,語氣裏帶著抹不去的殺意,令曲安華不知如何回答。
他不說與唐無殺相識,正是因為他擔憂有人要從自己這處得知唐無殺消息,為那重賞去取唐無殺人頭。
又聞屋內有下人細聲喊他,說:“姑爺,時辰快到了,怎的還在此呢?”
於是他作了個笑臉,對唐無歸說道:“先前是,現在不知他去了什麼地方。人多眼雜,約摸是不適合留在這裏了。”
唐無歸哦了聲,沒說什麼,帶著阿紫入門往廳堂去。
走了一段,不見曲安華身影,回首看,他佇立門側眼神怔怔望著門外融雪上汙濁不堪的腳印,手裏摩挲著什麼。
阿紫歪了歪頭:“師兄,你在看什麼?”
曲安華搖搖頭,回身朝他們走來,答:“沒什麼。”
小門旁的家丁搓著凍紅的手,縮著脖子拉上了門。
雪融之時,較之雪落寒冷太多。
馬蹄噠噠,從城中車道駛出,與一怒氣衝衝背負重劍的男子擦肩而過。
馬車內,柳善將人平放在褥子上,對萬花女子道:“花大夫,煩你隨行走這一趟,還要你替他看看傷勢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