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天枰(1 / 3)

沉睡的艾因茲貝倫森林比平常多了幾分喧鬧。大概是Servant對戰的一方戰場造成的聲勢吧。盡管是遠離郊區的地方,但由英靈之間碰撞激蕩出來的強烈鬥氣,也絕對不會被夜色所掩蓋。

靜寂之中,視線之內是融入夜晚的深藍色,盛著風傳來了野獸的氣息。

八雲紫不徐不疾地,邁著輕鬆的步伐緩緩走出了艾因茲貝倫的城堡。

她並沒有像驚弓之鳥一般繃緊神經時刻留意周圍的環境,而是優哉遊哉地在危機四伏的森林中閑庭信步。異常的感知像靜謐清晰的鏡子一樣,倒映出周圍一帶的全景。比聽覺更敏銳,比視覺更明晰,沒有任何死角。這種妖類一樣的感知,也算是八雲紫所擁有的能力之一了。

……野獸的視線是冰冷的。

衛宮切嗣應該就隱藏在這片森林的某處,伺機等待被他視之為獵物的Master露出破綻的一瞬間吧。

就計劃本身而言,切嗣策劃使用魔術師殺手程度能力來進行暗殺戰術不可否認是相當完備的應對了。但是對於知曉劇情的八雲紫來說,切嗣的心理活動可以說再清晰不過了——以令咒命令Saber向她發起進攻,而他自己則是躲在暗處伺機而動。

這也是因為對衛宮切嗣的這個人物有所了解,八雲紫才能設身處地作出了最優的判斷。

通常情況下,所有Master都會為了追求聖杯而爭鬥。這一先入為主的觀念同樣可以套入衛宮切嗣的身上。正因如此,切嗣使用計謀的出發點無非是“最合適的手段”罷了,無關於道義,無關於感情,僅僅是為了目的不擇手段。

“以最大的效率和最小的犧牲,在最短的時間內解決一切才是最好的方法”這樣的謀略理念也過於容易被看穿——就像是匍匐在陰影處的冷血動物,那個正義的夥伴,通過完全的理性來執行行動。

像原著中以索拉為誘餌誘騙肯尼斯上鉤一樣,利用貞德被Archer牽製住的機會來擊殺八雲紫——看起來衛宮切嗣的謀略在聖杯戰爭頗有幾分無往不利的樣子。不過非要八雲紫作出評論的話,衛宮切嗣充其量隻是懂得進退取舍的敵人。可能是常年的雇傭兵生涯賦予的老練經驗,切嗣更多的是隱藏在暗處用陰謀逼迫敵人,一步一步將自己立於不敗之地。

但是這也太特立專行了吧。擅自放棄與Saber的交流,不去思索英靈們主張的戰鬥手段,而是置若罔聞地陷入賦予自己的“使命”之中——

在心中發誓要拯救更多的人的同時,也決心做犧牲與救濟這個天平的衡量者。為了拯救哪怕隻多了一個人這邊的托盤,必須打翻哪怕隻少了一個人的另一邊托盤。

這是一種為了讓多數人活下去,必須把少數人斬盡殺絕的行為。

不管手段是否正確,不管目的是否正確,隻是為了讓天平更加公正無謬,這是加諸於自身的唯一課題。

生命不分貴賤,不分老幼,都隻是一個定量單位。

這個男人毫無差別地救人,同時也毫無差別地殺人。

即便把那樣萬般憐愛的一個生命,和其他無數素昧平生的生命同時放在天平左右——

他也決不會放棄自己的原則。

正因為愛著某個人,才要把她當成和別的生命一樣地同等對待,平等地尊重,平等地放棄。

這樣一邊追求著超越人世理想,卻又過於富有人情味的人……

該說是可悲呢,還是說……不負責任呢。

八雲紫的腳步漸漸停下,看見了那個擋在她前路的敵人,她不由得輕笑了一下。

“擁有這樣的Master真是不幸,不是嗎?Saber。”

Saber並沒有作出任何回應,隻是無言地架起了劍勢。隻不過屈辱和怒火使她的臉充滿了悲憤的表情,訴說了英靈阿爾托莉雅的心情,勝於任何雄辯。

殺死貞德的Master——應該是被下達了這樣的命令吧。

被令咒束縛了身體的Saber,她的身體已經不屬於她個人。隻不過是作為Servant的冷酷無情的機器而已。騎士王磨練而成的所有技藝和能力,與她的個人信仰無關被隨意驅使,隻用來執行Master至高無上的命令。Saber的遺憾之情,即便是身為敵對立場的八雲紫也感同身受。

“……衛宮、切嗣……你是在侮辱騎士道……”

Saber發出了痛苦的低吟,卻一步一步朝八雲紫逼近。跟Saber無地自容的表情剛好相反,無形聖劍的魔力如升騰的熱氣一般向天空飄蕩。

“騎士道……決不容侵犯……!”

Saber怒吼,那是她拚盡全力發出的慘叫。舉起的聖劍,忽然在半空中停止不動了。

作為傳說中的騎士王,同時也是位於最優秀職階的Servant,Saber擁有的特級抗魔力甚至能抵抗令咒的束縛。她用全身的力氣阻止著自己揮下寶劍的動作。強權與抑製,兩股相對的力量在Saber的體內激烈碰撞,她纖細的身體仿佛隨時都會被撕裂。

與強大的魔術對抗的同時,Saber凝視著站著不動的八雲紫,咬著牙低吼道。

“……走啊……趁我還能抑製住令咒之前……快走啊!”

在察覺Saber的不尋常是抗拒令咒的作用後,切嗣的視線從狙擊鏡轉移到手背——那上麵,還留有最後一道令咒。

“果然,對於被光榮與名譽所左右的殺人者,說什麼都沒有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