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吹散秋霜,她顫了下,轉臉看向粼粼光影,不高的聲音堅硬如鐵般道:“我相信,他定然還好好地活著!”兵敗失蹤的消息最初確是震蕩心神,待平靜下來後,冥冥中某種牽連之感覺,卻讓她深信他還活著,無殤!
鳳流軒眼神微隨著波動的水麵一漾,捏了捏手中的紙條子,靜了靜,歎息著自言自語:“活著?死也未嚐不好……”
那低迷的歎息全數落進她的耳朵裏,像銳利的刀,生生劃開兩人的距離,她倏地扭頭,眼眸被夜露沁得冷透,聲音清冷:“軒,你這是何意?真就希望他死麼?還是……這裏麵本就藏著陰謀……”
鳳流軒的麵色一震,染上月光的蒼白,唇顫了顫,終是半字也未吐,隻那麼靜靜地看著她,盈滿月色的眼眸流淌著燙人的憂傷與疼痛。
知自己的話過分了,她忙地轉過臉,躲開那令她心疼的眼神,明知道軒不可能做出陷害之事,可他的那句話著實氣人,氣得她口不擇言,傷了他,也傷了自己。
就在她轉臉的那一刻,迷離月色凝結成的憂傷在他眼裏破碎,滾燙成明亮的水晶,落入她優雅的頸子。
她猛然一顫,不敢回頭,已被擁入清暖的懷抱,他埋首在她的脖頸,滾燙的淚一顆一顆鑽入她的身體,灼傷她的靈魂,那自心底最深處的湧出的疼痛瞬間模糊她的眼。
她緊緊掐著扶手,指甲陷進藤條的紋路裏,心在呐喊著無言的愧疚,軒、對不起,對不起……
“池兒,你知道等待一份感情是什麼樣的感覺麼?”低啞的嗓音自頸子間含糊而起,卻有著堅韌的穿透力,那麼清晰地敲進她的心房,“就像、等待蛹破成蝶。等待與守候,期待著絢麗的翅膀,等來破蛹的那一刻,卻是那絢麗的翅膀抖落等待的憂傷,飛向另一個方向,為他人而舞。你說,我該折斷那樣美麗絢麗的翅膀收藏,還是該、任美麗縈繞他人之懷?”
“軒,我——”她哽咽著,終是不知該如何回答。若要他放手,豈非要他千瘡百孔,心念成灰?若任他折斷自己的翅膀,固留深宮,豈非自斷情緣,美麗成塵?那她和無殤的悲傷,又有誰承載?
鳳流軒緊了緊手臂,深吸一口屬於她的氣息,啞聲道:“池兒什麼也不必說,我、都懂。”寂幻池的千年相依,西天蓮座下千年同修,凡世輪回的千年守候,三千年的緣分,我又豈能不懂你的情你的怨你的掙紮你的期盼?!
喉嚨哽得生疼,她冰涼的手指無聲地搭上他的,十指相纏,其中萬千情感的纏繞,又豈是相依相守,或是相愛所能道得清的?
鳳流軒一手緊纏她的指,一手則握拳於她的肩頭,那緊攥的掌中,是早被蹂躪成團沁滿涼汗的紙條,起伏不定的胸膛泄露了他滿腔翻滾的情緒。
好半晌,下了決定,他閉了閉眼,任最後一滴淚水破碎,鬆開她,轉過她的臉,拉過她的手,攤開,將手中成團的紙條放到她掌中,樹影落在他的眸中,不斷隨風搖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