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過那人,他們順著街道的人流前行,像是被兩旁高聳大廈夾裹著的小水渠,他們被水流衝向未知的遠方。
……
那個廣場周圍的旅店太貴,他們步行了好久才在城郊邊緣找到價格還算公道的旅店。房間窗戶麵朝一片曠野,不知名的蟲子低聲名叫,一根枝椏從窗口伸進了房間裏。這裏是魔都的邊緣,至今為止魔都擴張暫時的終點,旅店被一片待建工程半包圍著,好在禹軒的窗口不能看見那片繁忙的工地。
他掏出林榭雨給予他的布裹,掀開絲綢,一片銳利短小的刀片顯露出來。他打開獸油燈台,雙瞳反射著淡淡的輝光,“小酌”在他手掌玩轉。
“果然心情還是許久不能平靜呐。”禹軒長長的吐出一口氣,坐到床上,將刀片放到旁邊櫃子上。
清晨熙薄。禹軒很早就醒了,因為房門咚咚地響,有個人在門外焦急的敲門。禹軒拉開房門,腦海裏的混沌被瞬間掃清,驚訝地說:“俞長纓,怎麼了,這麼早起床,你哥哥呢?”
俞長纓讓開身後,俞長雲打著哈欠,雙目無神。
禹軒當時就差不多了解了剛才發生的事情,俞長纓開口就提議,今天早上去參加魔都機械節怎麼樣。說是提議,不過禹軒知道,一旦拒絕這個小妞就會想橡皮糖一樣狠狠地粘著人,直到屈服為止。他對機械節還是有一定興趣的,點點頭以作答應,俞長纓頓時高興得不得了。
離他們城郊區最近的,正是昨晚經過的那座廣場,足足步行半個時辰他們才堪堪抵達。昨晚隱沒在黑暗裏的帳篷群徹底顯露在他們眼前,一頂頂潔白,頂帶金紋的帳篷整齊規劃,兩行帳篷之間寬度合適,恰能容下不小的人流通過。寬闊的展台搭建在所有帳篷之前,巨大的展牌上橫書五個大字,“魔都機械節”。
遠遠望去,工人們在帳篷之間來回穿梭,步伐匆匆,有些甚至托著長長木材一閃即逝。他們都在為機械節的開展做最後的準備,一些擁有其中帳篷的展示者已經到場,指揮著工人為他們帳篷添加最後的元素。
“好像還沒開始呐,我們來早了!”俞長纓笑著說。
“不僅來早了,還早得不知一星半點,去附近吃個早餐吧。”俞長雲雙手抱頭,轉身就走。
吃了早餐再來,果然廣場機械節差不多開始。遊人來客漸漸聚集在周圍,一輛又一輛的馬車停在廣場街道旁,衣著得體的達官貴人慢悠悠地下車。禹軒站在人行道的邊緣,隔著街道眺望人數越來越多的廣場,忽然露出了會心的微笑。
“怎麼了?”俞長雲蹲在地上,發現了那抹稍縱即逝的微笑。
“啊,沒什麼。”禹軒本來想掩飾一下,隨後不知道為什麼,自己說了出來,“就是……忽然發現這樣平靜的生活,挺適合我的,想來也是這樣,早上無所事事的盯著熱鬧看,站在馬路邊上等待著什麼,然後一個早上又很快過去。無聊,但是我似乎很喜歡這種無聊。”
“你以前的生活很腥風血雨,暴風驟雨咯,聽起來你像是在吹牛。”俞長纓嘲諷道。
“這倒不是,至少不是每一天都是那樣。偶爾有時候,對了,你們聽說過雪泉酒嗎?就是雪泉酒!”禹軒興致勃勃,“偶爾有時候,錢也賺過,也沒有仇家追殺,就躲在帳篷裏燒著火爐,冰天雪地裏呆在帳篷也能很溫暖,喝著雪泉酒,就是那樣的生活,如今似乎每天都在過著那樣的生活。”
“生活不就是這樣嘛。”俞長纓滿不在乎,也沒有思索過禹軒所說的話,“我們每天過得都差不多,我都快厭煩了,你倒是滿心歡喜,真是搞不懂。”
俞長雲說:“長纓,禹軒和我們不同,他以前在骨都生活,聽說冰封平原上環境錯綜複雜,跟我們魔都周圍這樣平和的環境大不相同,或許他以前的生活真的是腥風血雨的呢?”
他說這話時,也莞爾一笑。顯然他也沒相信自己的話,禹軒與他年齡相差不遠,大概他也以為禹軒過的生活和他差不了多少,是個安安分分的獸骨批發員。他大概忘了剛從懸崖山壁上救下禹軒時,他所說過的,從禹軒表情眼神發現的那把隱形的,專門為了一個人所準備的劍。也許禹軒已經很久沒有將那柄劍表露出來,也許俞長雲隨著對禹軒的深入了解,發覺那柄劍不過是禹軒最表麵的顯露,更內在的禹軒從來沒擁有過那柄劍。
或許隻要讓時間衝刷,曾經的“殺人狂魔”也會變成一張名為“獸骨批發員”的白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