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些時間,晃晃白日沒入山峰之下,雪原上愈發的昏沉。一股微微的香氣,若有若無的飄揚在空氣中,車上三人聞到了,林榭雨睜開明亮的雙眼,眉目間露出一絲笑意:“許劍已經準備好了,二位,不知你們狀態如何。”
“很好。”背弓的人吐出二字。
背劍那人說:“小姐放心,這行當我做了不下二十年,雖說還未接觸過開山甲獸這般巨獸,不過巨潛鯨這般體型最大的巨獸在下也是頗有心得,想來開山甲獸還比不上僅僅存在於冰層下的海洋,體型更勝數籌的巨潛鯨。”
這番話,背劍的那人一路上已經說了好幾次。林榭雨輕笑幾聲:“那就有勞二位了。”
遠方,一座雪峰驀然間雪浪噴湧。山峰的山腰處數塊巨大的雪塊向下滑落,黑褐的岩石隨著冰塊濺射而出,噴發的冰雪間,一隻看不清模樣的龐大黑影探頭而出。
……
馬車卷起一路的飛塵,留下兩道模糊的軲轆痕跡。隻有一輛馬車,車夫是一個精瘦的中年男人,下巴一撮小胡子,一副不起眼的樣子。
“薛田,我們到了哪裏?”車廂裏傳來年輕男人的聲音。
“皿丘山,已經快到了,往南再過一點,就是帝都了。”薛田說。
“哦。”車廂裏傳來一個簡短的音符,聲音就消失了。
薛田仰著臉,後背貼著車沿,愜意的打著哈欠。他眯成一縫的眼睛忽然一睜,嘴角微微一笑,隨後再次眯眼歇息起來。馬匹四足的走動緩慢下來,一陣微風刮來,車道兩旁的草木微微掀起。衣衫各異但無不土灰破爛的人藏身在草木中,十餘雙眼睛盯著薛田,還有那普普通通的車廂。
薛田皺了皺眉,但他麵不改色,馬車勻速前行。草木中一個頭纏一根圍巾的男人問旁邊赤膊絡腮胡子大漢:“大哥,等了半天賀家的馬車沒來,就隻有這麼一輛破馬車,我們到底該怎麼辦?”
絡腮胡子看了看薛田,一按腰間的大刀,低聲說:“也是我們晦氣,好不容易有個闊綽的家夥請我們做事,沒想到這事情黃了,賞金也雞飛蛋打了,不過我們在這裏這麼辛苦,也不能幹等,這馬車看起來雖說不起眼,但這條路是通往帝都的方向,再不濟也不會兩手空空就去帝都吧。”他心裏下定了主意,猛地站起來,一揮手上的大刀:“弟兄們,上!”
薛田直起了腰,車廂內傳來男人的聲音:“怎麼了?外麵怎麼如此吵鬧,而且……這是喊殺的聲音吧。”十來個大漢湧上前來,或鋒利或猙獰的各式武器指著車夫和車廂。薛田一聲苦笑,回頭對車廂裏的人說:“禹先生,看來我們時運不濟,連皿丘山周邊早就消蹤匿跡的山賊都能遇見了,看來要費一番手腳了。”
“手腳?哼,何必如此。”車廂裏的人正是禹軒,他不以為意的回答一句,然後拉開門簾。擁在車前的大漢們毫不猶豫的用矛尖等銳利的尖端對準他,禹軒弓著身慢慢走出車門,站在車沿上對大漢們說:“你們的主事之人呢,叫他出來,我有話要講。”
“大哥怎麼會與你這樣的人說話,你也不看看自己長得什麼醜樣?”大漢中有人罵道。禹軒目光一轉,一下子落在了那個絡腮胡子大漢身上,露出了笑容。
絡腮胡子大漢心裏也是一驚,還在驚疑著對方眼力如此之好,但他也不得不分開弟兄們,抬步走上前來:“是你要與我說話?有屁就快放,若你的話讓老子不滿意,那你可知道後果了。”
“不知道你,認不認得這個東西。”禹軒似笑非笑,從懷裏摸出小小的一枚東西,兩指捏在手裏向絡腮胡子展示。那是一枚如同小小的鹿角,卻渾身金燦燦的飾品般的玩藝,哪怕絡腮胡子隔得遠遠的,也能清楚分辨出金色鹿角上細致精密的紋路。
絡腮胡子又驚又懼,何曾想到自己隻是偶爾假扮一次山賊,就能遇到有金鹿角這種東西的人。若隻是普通人家還不知道,但他平時久居帝都裏,怎麼會不知道這東西就是帝都禁衛軍裏,都尉的身份象征,而且看這都尉偷偷摸摸的模樣,顯然是有一個特殊的任務在身。他雙眼一黑幾乎要昏了過去,但他一咬牙,總算穩住了自己的心神,顫聲說:“小……小弟不知是大人來到,冒犯了大人,如今多有得罪,小弟向大人賠罪。”
禹軒將金鹿角放回懷中,他心裏有些驚異這小小飾品的作用,但這並不會表露在他的臉上。他隻是點點頭,不說話,馬車周圍一片心聲各異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