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看見了那個救下了他的男孩子。真的是男孩子。他看起來才十八九歲,眉目之間清冷孤高,卻終究隻是個小孩子。他走到陸詩雨的床邊坐下,卻沒有和她說話。
陸詩雨也不急,就那麼等著他主動開口。
那個男孩子卻沒有像她所預想的那樣忍不住,相反的,他相當能忍耐。他坐了一會兒,沒有同她說一句話,便直接起身站立起來,對著旁邊服侍的人微微頷首。
陸詩雨皺了皺眉頭,不知道他在做什麼。
這個男孩的身份,她實在是想不出來。秦濤身邊的人這麼多,她以前卻從未見過他。秦濤生性多疑,能待在他的身邊,必定是陪了他經曆過許多事情的人,而這個男孩子,出現在她離開之後的幾年裏,又怎麼可能對秦濤產生那樣的影響力?
她心裏隱隱有些覺得不對勁,卻不知道是哪裏不對,隻好支起身子來,麵對著那個男孩子。不可否認的是,他已經長了一張禍國殃民的臉。盡管青澀稚嫩,卻已經有了幾分味道。清冷的眉眼掃過她:“你在看什麼?”
他的聲音也和他的臉完全匹配,冷淡卻耐聽。在他開口救她的時候,陸詩雨就聽過,卻不想現在一聽又有了別的味道。
“謝謝。”她開口困難,隻好用口型跟他比劃。
少年並沒有什麼表情的變動,隻是淡淡對她點了點頭,便走出了房間。他留下了一陣清涼的香氣,卻不像是香水。陸詩雨在空氣中嗅了一嗅,最後發現竟然是新鮮的橙花的香氣。陸詩雨莞爾,這個男孩子,真的是讓她越來越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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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濤站在落地窗前,手裏握著玻璃酒杯。
身後沙發裏坐著的少年淡淡笑著,也從他的酒櫃裏自己取了一瓶白葡萄酒,慢慢地品嚐著。兩個男人在幽閉的空間裏一起喝著酒,相互之間沒有說話,卻也沒有尷尬的感覺。
秦濤仰頭,喝光了杯子裏的紅酒,轉過身,看著那張與某個人酷似的臉。
“子安,怎麼回來也沒有提前和我說?”秦濤嘴角掛著一抹似有似無的笑意。
趙子安抬起頭,便笑開了:“要是提前說了,姐夫你還打算去接我?”他的笑容顯得比秦濤少了幾分陰暗,而顯得更加青澀而溫和,與平日裏那個清淡的少年完全不同。從十八歲開始,姐姐去世,秦濤就已經是趙子安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了。
秦濤也終於卸下了一身的戾氣,慢慢踱步到趙子安身邊坐下。
“這麼多年,你長大了。”秦濤將頭靠在沙發的椅背上,合上眼睛,難得的露出了一絲疲倦的神色。
趙子安將酒杯擺在一邊,笑著:“姐夫,別說的好像每年去德國看我一趟的那個人不是你一樣,我長大了,不是你早就知道的事情嗎?”
秦濤也悶悶地笑了一笑:“就你小子會說。”
趙子安笑了笑,卻突然沉默下來。“姐夫,五年了。”
秦濤也沉默下來。
趙子安,是這世界上唯一一個還能和他談起她的人了。她去世,已經有五年了。秦濤從來沒有提起,心裏卻始終記得,那個笑顏如花的女孩子,已經在他的生命裏消失了五年。可是他卻滿是遺憾和歉意,她生前為他贖罪,他卻仍然走上了這樣一條路,現在就連她最疼愛的弟弟,也跟著他,變成了越來越淡漠的人。
趙子安輕輕拍了拍秦濤的肩膀:“姐夫,我們去看看她吧。”
秦濤點了點頭,臉上的陰影更濃。
“子安,你姐姐她,不願意你跟我走一樣的路。如果她還在,一定不會讓你變成這樣。子安,看完她,就回去吧,還是留在德國,做你那個清清白白的大學生。”秦濤微微揚起頭,看見趙子安的身影微微有些僵硬。
他早就應該想到,趙子安從小對他的崇拜,已經不是正麵的。秦濤恨自己,怎麼會把她最寶貝的弟弟,變成了這個樣子。
趙子安沉默了一會兒,隨即又是一笑:“姐夫,你也說我長大了,這些事情,還是讓我自己決定吧。這些年我麻煩你夠多了,這一次,讓我留下幫你。”
“你根本不知道我在做些什麼,你怎麼幫我?”
“姐夫,”趙子安突然沉下了眼睫,目光中顯露出了幾分連秦濤都難以撼動的堅定,“我告訴你一件事。我在你送我去念醫學以後的第二個學期,就已經轉到了化學係。我現在已經具備了幫助你的能力。”
秦濤一震,想也沒想就已經對著趙子安的側臉,狠狠地打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