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史解釋必須最大限度地深入原生態環境。所謂原生態環境,指曆史賴以活動的舞台和發展演變的背景。曆史解釋必須以曆史事實為依據,而曆史事實又受當時的曆史環境和社會背景所製約。要想做到對曆史的正確解釋,曆史研究者就必須深入到原生態環境之中對史實加以解釋。由於特定的時代對人們的思想觀念具有很大影響,所以應當從時代所能夠提供的社會環境和學術條件著眼解釋曆史。如果離開曆史的原生態環境,不弄清古人的言論是在什麼情況下而言和針對什麼而言,僅從字麵理解就斷章取義輕下斷語,往往會得出似是而非的結論,背離曆史解釋的適度原則。
曆史解釋必須最大限度地參照原生態標準。所謂原生態標準,是曆史發生時所處環境中的價值觀念與評價標準。它不僅是曆史麵目形成的氛圍,而且是人們理解曆史的途徑。後世學者對曆史上某些重大問題的研究,會一代一代不斷進行下去,然而不同時代的學術觀念和價值取向往往有很大的不同,甚至截然對立,所以不同時代的人對於同一事實會做出不同甚至相反的解釋。在今天看來,如果就曆史研究的指導思想、價值取向和研究領域而言,可以從現實出發,站在時代的高度,密切關注現實社會對曆史學提出的問題;而就曆史解釋標準來說,還是應當從曆史的實際出發,參照原生態標準解釋曆史。倘若一味強調從現實出發研究曆史,容易造成給古人裝扮現代色彩,拔高曆史,或根據現實需要苛求前人,貶抑曆史的錯誤。當然,這並不是說後人解釋曆史不能在理論認識上超越前人,因為曆史是一個不斷變化的發展過程,人們對曆史的認識也會逐步深化,後人完全可以依據新發現的史料,站在更高的認識水平上對曆史做出更加全麵和深刻的解釋。關鍵是在曆史解釋中不能采取曆史虛無主義態度,要盡量避免出現完全不顧原生態標準的非曆史主義錯誤評價方法。
以上三位史學家對曆史研究中“原生態”問題的論述對我們思考如何將聲音生態的素材引入曆史研究中,以及構建聲音生態的史學方法是理論上的出發點。這些論述中對我們的啟發包含在以下幾個問題的思考裏:曆史研究的原生態觀點、原生態史料、對原生態史料的理解和解釋。
這三個問題是聯係在一起的,曆史研究的原生態觀點或原生態方法是曆史研究本來應該遵循的方法,但是由於原生態史料的缺乏,對原生態觀點和方法的倡導隻是停留在理論上。傳統上我們賴以研究曆史的史料大多是出土文物和文本資料,以文本資料為多,但是即使所謂原生態的文物和文本資料也並非嚴格意義上的原生態,或者經過日月的浸染,或者經過文字原創者的加工。曆史所承載的是人與人、人與自然、人與社會的互動事件和關係,而這些事件的發生和感知無非是通過視覺、聽覺、觸覺、嗅覺等知覺形式完成的。所以視覺、聽覺等感知材料是真正可能具有原生態意義的史料,因為通過視聽渠道有可能真正感知到原來曆史事件發生的場景和過程。傳統上我們無法保留曆史事件或某一個曆史斷麵的視聽資料,隨著技術的發展,有了這種可能性,因而有了新形式的原生態史料:影像資料和聲音資料。如何發掘聲音生態資料、如何建立新的生態史料的采集、整理體係,如何對這些原生態的史料進行理解和解釋,這些課題都是在利用新的原生態史料前必須考慮的。
第二節聲景生態資料的原生性
史料之所以成為史料在於它具有的曆史文化價值,不同物化形態的史料其所具有的曆史文化價值的表現形式是不一樣的。文字所記載的史料和出土文物所承載的曆史文化價值是完全不一樣的,前者基本上是間接的、有選擇性解釋的,後者更多地是直接的、原始的、無修飾的。聲景生態資料肯定是以物化的載體所傳播的,如CD、磁帶、固體存儲器件等電聲媒介,但聲音本身作為史料不是物化形態存在的,是非物質的。這種非物質的史料所具有的曆史文化價值的特點有別於其它形態的史料。
聲景生態資料作為史料的曆史文化價值是通過它的鮮活性和原生性所表現出來的。聲音是在時間上展開的,不是如同文字和文物一樣是靜態的,它是動態的。當聆聽一段聲音時,人所體驗到的是一個事件的動態的發展或展開,這種對曆史的體驗從聲音的角度來說是鮮活的,技術手段達到一定的水平後,聲景資料完全可以用來重現曆史當時的聲音場景。作為史料的聲景資料大多都是原生性的,它不像文字史料一樣一般會經過編撰,也不像許多文物一樣可能經過刻意的雕琢。聲景生態資料的聲音應該都是在曆史事件發生的環境裏,由曆史事件的製造者或參與者直接產生的,因此它是原生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