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章 賓禮(2 / 3)

秦漢之後,由於分封製的廢弛,不再有諸侯國聘於天子之禮;由於天下一統,諸侯互聘的重要性也日漸減弱而不再使用。故後代禮書中多以藩國聘使朝貢以當此禮。

唐《開元禮》中記載,凡邊疆屬國或少數民族首領遣使聘唐,唐廷在接待時使用“受藩國使表及幣”、“皇帝宴藩國使”等禮。根據這些禮儀,當使者進入京城時,唐政府對之要“束帛迎勞”,表示歡迎慰問之意。歡迎儀式過後,安排使者到賓館下榻,並設宴招待,在融洽的氣氛中,雙方協商確定遞交國書的日期。屆時,負責禮賓的官員引領使者入宮。使者身穿具有本民族鮮明特色的服裝,其隨員手捧幣、玉等各種貢品,靜靜地立於殿門之外。這時鼓樂齊鳴,隆重的宮廷儀仗一隊隊魚貫而出,皇帝端然就座,等候使者入殿覲見。按照來聘國家的大小及重要程度,在使者入覲時給予奏樂不奏樂的不同禮遇。使者站班停當後,由中書侍郎率令史捧案上前,使者遞交國書,中書侍郎禮貌而又慎重地將國書置於案內,呈交皇帝。再由禮官上前,收下各類貢物。使者率隨行人員跪拜行禮,退出,禮成。擇日,皇帝舉行盛大宴筵,招待使者,並賞賜大量禮物。唐廷正是通過這種慎重其事的外交禮儀和禮尚往來的互相饋贈,密切和加強了唐王朝和周邊各國、各族的友好關係。

宋代,宋王朝和遼、夏、金、蒙古等先後對峙,雙方之間的使者往來十分頻繁,其外交禮儀也就更為發展。宋廷設有專職館伴使,負責陪同各國使節。有時,使節剛入邊關,受命而來的館伴使已在此迎候,並陪其同往京城。使者到達京城後,有專門的館驛負責接待,朝廷還專門派官員前來問候,並責成館伴使負責安排各國使者在國期間的一切活動和生活。使者回國時,館伴使伴送其至邊境。館伴使的設置,保證了各國使者在華期間始終都受到了極好的禮遇。使者入覲時的禮儀,也製定得十分周到,以遼使入覲為例,宋把接待遼使分成“見日”、“宴日”、“辭日”三種禮儀。見日,是遼使第一次覲見宋帝時舉行的儀式。先將遼使攜來的禮物陳列在殿下,再由中書官員接受遼主致宋帝的文書,通事官翻譯轉達遼主對宋帝的問候,宋帝相應問候遼主,並回贈大量禮物。宴日,是為宴請使臣所舉行的儀式。遼使及其隨行人員皆應邀參加宋帝舉辦的盛宴,席間,賓主互致問候,雙方敬茶敬酒,十分熱鬧、隆重。辭日,是為使者辭行回國所舉行的告別儀式。由宋帝親自主持,為之辭行,並賜予使者銀器、衣物等禮物,同時還有贈送給遼主的大量禮物。儀式的最後,是將宋帝致遼主的文書裝入精美的書匣,請遼使帶回轉交。在整個接待禮儀中,始終貫穿著熱情待客、隆重友好的氣氛。但是,必須指出的是,宋製與唐製是有較大區別的。唐製對待藩使,雖也熱情隆重,伹始終體現了中華上國對下屬藩國的尊嚴和威風,是以上接下之禮,而宋代由於與契丹等約為兄弟之國,地位是平等的,故而更多用的是古代諸侯國遣使交聘之禮,而不是天子接待藩國聘使之禮。南宋向金稱臣之後,則反過來由南宋向金帝行藩國朝聘之禮了。由此看來,禮儀製度的變遷,也和各國政治、經濟的發展水平和實力對比,有著十分密切的關係。

明清對四夷藩國用藩國聘使於天子之禮。但到清中葉之後,隨著西方殖民勢力的東來,清廷對西洋諸國的禮儀被迫不斷變更。康熙時,清國勢鼎盛,西洋使節覲見皇帝用三跪九叩禮。雍正時對羅馬教皇的特使,破例準其用西方禮儀,皇帝同使者握手為禮。乾隆時,英國使者入覲,英使堅持用西禮,清廷不得已而從之。此後曆嘉慶、鹹豐、同治三朝,在西使入覲是采用華禮還是西禮的問題上,清廷與西方列強爭持不下。但是隨著清王朝的腐敗和積弱,以及西方列強對中國侵略的程度日益加深,清廷不得不向列強低頭妥協,而列強也稍稍退讓一步。同治十二年(1873),雙方議定,英、法、美、俄、日、荷等國使節入覲,不再行跪拜大禮,也不用西方的以三鞠躬見君之禮,而是以五鞠躬覲見清帝。八國聯軍侵華之後,清朝更為孱弱,外交禮儀上進一步為列強要挾,一步步滑向辱沒國格的深淵。

三、盟誓之禮

上麵所述的朝覲、朝聘之禮,在周代特指周天子接待一方一服的諸侯、使者時所用的禮儀,但若四方六服的諸侯同來朝覲,則有會同之禮。《周禮》中說:“時見曰會,殷見曰同。”時見,就是諸侯在不固定的時間去覲見天子,稱之為會;殷見,指眾多的諸侯同時去覲見天子,稱之為同。會和同本是兩種禮儀,但隻在形式上有點不同,而在實際使用時往往合二為一。

周代的會同典禮,在建立在都門四郊的壇壝宮室舉行,其方位依季節的變換而變換,春會同在東,夏會同在南,秋會同在西,冬會同在北。在舉行會同典禮之前,先要祭告社稷、宗廟、山川諸神。會同時由於諸侯眾多,各人的位置次序都要預先排列好。會同之日,各諸侯國派代表持本國旗幟站好位置,天子登壇,諸侯入列,立於自己的旗下。個個站位妥當後,天子走下壇來,麵南而立,對天下諸侯三揖為禮。這三揖又有名堂,對和自己無親戚關係的庶姓諸侯行拱手向下推的“土揖”禮,對異姓諸侯行拱手平推的“時揖”禮,對同姓諸侯則行拱手向上推的“天揖”禮。三揖之後,天子回到壇上,令儐者傳話,命諸侯分別上壇,奠玉享幣行禮。享獻之後,天子乘龍馬之車,載太常之旗,率諸侯於東門之外拜祭日神,祭祀明神。此時通常舉行盟誓之儀,以進一步鞏固和加強天子與各路諸侯之間的聯係。此外,參加會同的天子、諸侯還要祭祀天地、日月、山川諸神。祭天行燔柴之禮,祭地行瘞埋之禮,祭山行“升”禮,即將祭品置於山頂,祭川行“沈”禮,即將祭品沉入水中。會同典禮結束後,天子宴饗各路諸侯,並給予賞賜。

這種會同之禮,突出了周天子為天下共主的獨尊地位,明確了周天子與各路諸侯間的尊卑上下關係,鞏固了周王室對天下的統治。但春秋以來,周王室日漸衰微,而各地諸侯日益強大,這種力量對比的轉換,使得周王室無力也無法再行會同之禮,而一些諸侯大國為實現其稱霸天下的野心,往往借會同之禮而“挾天子以令諸侯”,不僅令中小諸侯與會,而且令周天子與會,來承認大國的霸主地位。會同之禮被一些大國所僭用,成了實現其政治野心的得力工具。

會同時要舉行盟誓之儀。通過盟誓,大國借以擴大自己的勢力範圍,確立霸主的地位,中小國家則借以保全自己的利益,使國祚能延續下去。由此盟誓便日趨盛行,並與會同一詞組合成了新的專門名詞,稱為“會盟”、“同盟”。正如《左傳》所說:“凡我同盟之人,既盟之後,言歸於好。”

盟,是兩個或兩個以上的國家,為了某種共同的利益或目標協調行動而訂立的誓約。結盟通常是由一方先行提出,經過一係列的遊說、斡旋,使與盟各方會於某地而締結誓約,稱為“會盟”或“盟會”。盟會中的主持者便是盟主。而與會各國一旦結盟之後,就有了權利和義務約束,結盟各方要守望相助,互相支援,盟主有義務要保護同盟中的中小國家不受侵犯,而享有接受盟國朝貢、進奉,征調其軍隊、勞役等的權利;各盟國則要聽從盟主的號令,接受其指揮,與其步調一致,同進同退。在春秋諸侯爭霸、各國混戰的形勢下,結盟基本上都是軍事聯盟的性質,各國武力的強弱決定了各國在聯盟中的地位,盟主一職必然是被最具實力的大國所占據,而一旦取得盟主的地位,實際上也就取得了霸主的地位。故而,爭做盟主既是爭取霸主地位的最佳捷徑,又是是否已為霸主的標識。正是由於盟主一職的重要性,春秋時期各國爭為盟主以建霸業的情況屢見不鮮。如春秋首霸齊桓公,史書上稱其“九合諸侯,一匡天下”,一匡天下的前提是九合諸侯,即九次召集諸侯會盟,並承擔了盟主一職,由此才建立了齊國的霸業。再如春秋時期互為敵手、長期爭霸的晉、楚二國,在連年征戰之後,都深感疲憊,而處於其間的許多中小國家也因戰爭弄得國破民窮,大家都有停戰修好之意。在宋國大夫向戌的奔走調停之下,晉楚雙方同意罷兵,於是在公元前546年召開了有十四個國家參加的弭兵會議。會前,由於楚國在與晉爭戰中多處下風,害怕會盟時當不上盟主,為晉所製,乃密謀搶占盟主之位。就在舉行盟禮的那天,赴盟的楚人暗中裹甲持械,搶先歃血為盟,晉人未做準備,阻擋不及,隻得讓楚人主盟。通過這一陰謀,楚人獲得了在戰場上未能獲得的東西,其地位得以和實力比己強的晉人平起平坐,贏得了和晉人平分秋色、共為霸主的結果。

會盟時舉行的典禮稱為盟禮。盟禮的最主要內容是祭神,告知神明結盟的參加者和結盟的內容,並請求神明監督與盟各方言行一致,信守盟約。盟禮的儀式是這樣的:先在會盟的所在用土築一高台,會盟就在台上進行;再在地上挖一方坑,同時準備好祭神立盟所用的盟牲,盟牲雜用六牲,但天子諸侯等主要用牛;盟禮開始時先殺牲牛於方坑上,割下牲牛左耳,置於珠盤中,由盟主捧著,稱為“執牛耳”;又取玉敦盛牛血,以其血在玉片、竹片或帛上書寫盟書;這時,與盟諸侯皆立於台上,由司盟高聲宣讀盟書,昭告神明;接著端上盛有牛血的玉敦,先由盟主飲血,其餘與盟諸侯依照一定的次序一一飲血,以示堅守盟約矢誌不渝之意,這稱為歃血;歃血的方式又有另外兩種,一是口含牲畜之血,二是用手指蘸血塗抹在嘴上,歃血是會盟中最重要也是普遍應用的儀式,一直流傳到後世,故而有“歃血為盟”的說法;歃血之後,與盟諸侯在盟主帶領下對神盟誓,經神明鑒證之後,盟書就成為與盟各方必須遵守的共同準則;盟誓之後,將一份盟書與宰殺的牲牛一道埋入方坑中,與盟各方也各取一本事先抄好的盟書,以便日後檢閱查驗;到此,盟會宣告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