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五。
為了這次盛大的宴會，整個澧州城上上下下一片祥和。黃發垂髫，怡然自樂。至於行者議於途，負者休於棧。屋舍儼然，張燈結彩，有車水馬龍、外國使節、百花爭豔之屬。老老少少皆議論著將要走進視野裏的這位年輕的、帶有傳奇色彩的王爺。
似環樓。
“此次宴會不容兒戲，皇子定要察言觀色謹言慎行。”言攸為白芥帶上金冠，囑咐他說。
白芥難受的扭了扭脖子，這正裝穿的他甚為難受：“知道了李太傅。”
他為他插上金簪，扶正被他扭歪的金鎖：“此次是以武會友，各路豪傑皆身懷絕技，皇子的三腳貓功夫是不可能與之抗衡的，這些人又自恃不凡，性情過傲，即使是皇子的地位，也不一定放在眼裏。若是受了委屈，莫要衝動，會吃虧的。”
他不高興的瞪了他一眼：“你這也太看不起本皇子了！”
“我這是為皇子好。”他說的理直氣壯。
他抬起頭，湖綠色的杏花眼發亮：“其實我很厲害的。”
言攸拍了拍他的腦袋，語氣平淡：“……他們比你更厲害，可以了吧。”
他吐了吐舌頭：“嘿嘿這還差不多。”
他無奈的搖搖頭，繼續幫他那折騰三千煩惱絲。
“對了！”白芥突然想起了什麼，麵色竟然凝重起來，“言攸，你認識六王叔嗎。”
他感覺到他的手頓了一下，不過僅僅是一瞬間，很快又繼續侍弄那夜空一樣的黑色發絲了。
“隻是聽宮人們提起過，未曾相見，更未曾有過交談。”
他垂下眼睫，記起那日白笑澧曾說要去找言攸。可言攸此時又說未嚐有過交談，則無論認識與否了。言攸為什麼不願意對自己說實話呢。也罷，不說便不說吧，他從來都是這個樣子，從不願將心打開，不允許任何人走進他的世界。就算是自己也不行。他有時候甚至認為李言攸其實是個僵屍。
無奈的是，誰叫他白大皇子喜歡這個僵屍。而且還不是一般的喜歡。
白芥有點兒鬱悶，便不說話了。
言攸在無聲中為他梳好頭，準備送他去玄北門。
他卻阻止了他：“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了。”
他麵無表情的說套話：“今日之日非比尋常，皇宮裏到處是高手……”
他鮮有的打斷他說話，語氣竟有些偏激：“我都說我知道了！我會小心的好嗎！”
他的眉頭微蹙，這是他的慣性動作，顯然對他的這種反應非常的不高興：“可是……”
未及他說完，他竟然第二次打斷了他，抿著嘴角，倔強地瞪著他：“你別管我太多好嗎，都說我會保護自己的，我已不小了，知道哪些人可以接近哪些人不該接近。”
言攸依然蹙著眉頭，清奇的臉龐說不出的複雜。
白芥歎了口氣，聲音低的隻有自己才能聽到：“你這樣……離開我了怎麼辦……我會活不下去的……”
他還是沉默著，眉頭緊蹙，茶色的眸子被憂傷籠罩著。
他也不說話，隻是低下頭，眼裏是什麼在打轉，他不想知道，更不想讓麵前的人知道。
三月的風沒有什麼溫度，隻是微微的掀起衣擺。也吹不出人的眼淚，不過是有些些的蕭瑟罷了。月光下澈，庭下如積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橫，蓋竹柏影也。
言攸垂下眼睫，轉身走進內室：“你去吧，路上小心。”
手心裏攥出了汗，看著他單薄的背影，自己這麼做，也不知道是好是壞是喜是悲。然而又能怎麼樣呢，就像畫旗說的，流水有情，落花無意。也不能一棵樹上吊死不是。
他微微歎氣，走出了似環樓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