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過數日,深夜。
大燮山城,千荷亭,荷花居。
荷花居是曆代千荷亭亭主的住所,也是一夕水棠出生的地方。
一夕水棠平素喜歡清靜,所以這裏一向並不會安排看護弟子,頂多也就留下一兩個輪班侍夜的丫頭罷了。
然而今天,在這荷花居中,卻裏裏外外駐守了不下百人,他們手中的燭火將整個院落照得一片通明。這些人並不是千荷亭的弟子,他們是從北漠同三小姐與綾婆一起來到大燮的一夕家的家仆。
其實這些人從這天的清晨開始,就已經把守在了這裏,他們不讓任何人靠近,即便是千荷亭的堂主或首席也不行。
因為今天,便是綾婆為一夕水棠挑選的“吉日”。
像綾婆這種經驗老道的穩婆,一般隻需把一把脈,便能知道選在哪一段時間行房,懷有生孕的機會才最大。所以這“吉日”倒也並不是單單就一天,按照一夕家的傳統,一旦吉日擇定,則選“良種”與之同房三日。
一夕家從百年前開始,便世世代代沿襲著這個篩選血脈的傳統,雖說一夕家的血脈的確是越發精純,可從此以後,一夕家便再也沒有誕生過哪怕一個男嬰。
仿佛是受了上天的詛咒,又也許是命運要求付出的代價,身為一夕家的女子,若要將精純的血脈繼續沿襲下去,那便隻有生生世世都承受那誕下子嗣時撕心裂肺的疼痛。
今天是“吉日”的第一天,一大早,負責親自看管“良種”的一夕幽夢便將唐樂林押到了荷花居,送進了一夕水棠的寢間。
這一夕幽夢本想留下來湊個熱鬧,哪知唐樂林進屋了大半響,房中也沒有絲毫的動靜傳出來,讓她覺得頗為無趣,再向綾婆一打聽,才知道竟還要再此地守上三天。
要知道一夕幽夢一個年紀輕輕的姑娘家,初到大燮,看什麼都是新鮮的,再說這裏的山水可是一夕本家所在的北漠裏見不到的,要讓她在這院落裏白白浪費三天的青春,她自然不樂意,於是隨口找了個理由,便把事情甩給了綾婆,自己一個人開溜了。
綾婆知道這三小姐生性好玩,便也沒有強加挽留,不過這並不代表著她就對這次任務的順利進行放寬了心,其實至始至終,她都對一夕水棠的妥協心存著一絲疑慮和防範。
這綾婆本來是一夕家總家主的貼身近侍,從小被一夕家收留,至今已經侍奉過一夕家三任的家主,因為常年在算計場上輾轉,多多少少也修成了一副深不見底的城府。
說起來,這次遠赴大燮的任務本該是由一夕家那位沉著果敢的大小姐去辦,哪知偏偏被三小姐吵著鬧著非要搶了這名頭,大小姐素來疼愛這個妹妹,便就由了她的性子。可是總家主不放心這個隨性而為的女兒,隻好將綾婆也一並派去,一方麵可以照顧一夕幽夢,另一方麵是為了不讓此行的計劃有什麼過大的閃失。
綾婆就這麼靜靜的坐在院落中的石桌旁,一等就是一天,直到入夜,房中才終於斷斷續續的傳出來一陣“吱呀吱呀”的搖晃聲。
綾婆聽得神色一凜,就連眾位把手在荷花居院落中的那些家仆臉上,也露出些許曖昧不明的表情。
他們知道這個聲音意味著什麼,可綾婆越是聽,麵色便越發凝重,她總覺得有什麼說不清道不明的微妙之處,讓她心中甚是堵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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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點!別停下!”一夕水棠瞅了唐樂林一眼,催促道。
“呃……漂亮姐姐,還要搖多久啊?”唐樂林苦著臉站在秀床邊,兩手推著桐木床的一角,一邊吃力的搖晃著床身,一邊問道。
“好弟弟別急,再一會兒就好……你別慢下來啊,再快些!”一夕水棠忍著笑,壓低聲音說道。
“……那姐姐你先從床上下來……我就可以搖得快一些了……”唐樂林皺了皺眉,直言道。
“弟弟,這你就不懂了,桐木床質地柔韌,床上有人與沒人,搖起來發出的聲音可大不一樣。”一夕水棠優哉遊哉的坐在床鋪上,解釋道,“再說了……姐姐我有那麼沉麼?”
“……聲音不一樣有什麼關係嗎……”唐樂林大寒,完全搞不清楚自己這是在幹嘛。
“嗬,弟弟是真不懂?還是在裝不懂?”一夕水棠調笑道。
“……你……你不說我怎麼懂?”唐樂林被一夕水棠盯得渾身發毛。
“哦?”一夕水棠掩嘴而笑,“到了弟弟這個年紀還不懂男女之事,你也算是個奇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