綾婆主動提出推延時日,一夕水棠自然沒有不理由的答應。
沒過多久,一夕幽夢也趕到了當場,一聽說一夕水棠的情況有異,也說不上是真心關切還是怕被本家責罰,立刻就同意了綾婆的提議。
再說她這幾日在大燮城中也玩得頗為盡興,一眾千荷亭弟子在一夕水棠的授意下可以說是任憑一夕幽夢的差使,以至於她現在滿腦子都是些新奇玩意兒,哪裏顧得上去辨明一夕水棠“血毒”的真假。
好在一夕幽夢年紀尚輕,處事比較率性而為,沒有綾婆那麼縝密的心思,否則憑著她在武學上的造詣,未必就不能發現一夕水棠的脈力流失是源自她的自損,而並非是什麼無端消失。
三人也沒有過多閑話,待一夕水棠歇下之後,一夕幽夢與綾婆便又將唐樂林帶走了。
在綾婆看來,即便如今這個“暗脈”血統與他們一夕家的血脈可能存在著某種異向性,可無論怎麼說,暗脈是“特殊血脈”的這個事實是不會改變的,若是一夕水棠的血脈不幸被毀,那他與三小姐也就隻能指望著帶回一個“特殊血脈”給本家來將功贖罪了。
不過說是“帶走”唐樂林,可他們如今也走不出這千荷亭,走不出這大燮,所以一夕水棠便沒有阻止兩人,而是向唐樂林微微的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反抗。
這一回,唐樂林看到了一夕水棠的眼色,於是他當真沒有反抗,甚至連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說。
唐樂林之所以這麼安分,倒不是因為陳嘉芝還在一夕水棠的手上,而是他選擇了再相信一夕水棠一次,在他的心中,一夕水棠已經不再單單隻是一個容貌豔絕的姐姐,而是一位“朋友”了。
就算一夕水棠一次也不曾向自己說明過整個計劃的全部脈絡,就算一夕水棠的臉上始終帶著讓他捉摸不透的神情,就算一夕水棠說出的話總是讓他分不清真真假假,他也還是選擇了信任。
不過,這一次的信任將是唐樂林給予一夕水棠的最後一份信任,一旦被辜負,便會再也無可挽回。
這就是唐樂林,一個從不輕易懷疑別人,卻也從不輕易相信他人的固執少年,他的這份執著,終將讓他在這個亂世的漩渦中越陷越深。
綾婆與一夕幽夢就這樣離開了荷花居,並將那百名負責“吉日”守備的隨從也一並帶走了。
煦暖的朝陽緩緩的爬高了一些,總算將這個方才略帶沉悶的荷花居小院照得溫和明朗了不少,一切又變回了往常那個安靜祥和的氛圍,倒好像前幾日的死氣沉沉全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然而這些許的寧靜並沒有持續太久,隻見一道水色的人影忽的從荷花居門前的荷塘中顯露了身形。
衣不沾水,出水無聲,這是水脈輕功的至高境界。
那道魅影躍然而出,頃刻間便閃入了荷花居的宅院內,穩穩落在了一夕水棠的寢間門前,踩出了一道輕不可聞的聲響。
可這道聲響卻並未能瞞過一夕水棠的耳朵,本來正躺在寢間秀床上假寐著的她悄然睜眼,隻見的她雙腿一擺,整個人已然坐了起來。
“進來吧!”一夕水棠用恰到好處的聲音發話了。
“是!”
隻聽得一個女聲畢恭畢敬的應了聲,寢間的房門這才被小心翼翼的推開,“千荷亭追花堂首席弟子”碧凝的身影輕輕的踱入了房中。
“你很準時,沒有被人發現吧?”一夕水棠謹慎道。
“回師尊的話,弟子按照您的吩咐,三日一過便立刻前來向您稟報陳家事宜,隻是來的時候那群人尚未退去,弟子隻好在池中藏身了片刻,所幸那些人中並沒有水脈高手,應該不會有人察覺到弟子的存在。”碧凝闔掌答道。
“應該?”一夕水棠慘淡的臉已經稍稍有了些血色,她笑道,“你追蹤隱藏的本事都是霍千門堂主的親傳,怎麼對自己如此沒有信心?日後若是讓你去闖龍潭虎穴,如何叫人放心的下?”
“……是,弟子知道了……”碧凝諾了一聲,重整了一下神色,接道,“請師尊放心,絕不會有人跟來。”
“好,說吧,陳家的情況如何了?”一夕水棠收斂了笑意,畢竟要整合並吞掉陳家對千荷亭來說也是重中之重的要事,隻是她這幾日為了“篩選”的事分身乏術,便隻好囑托了碧凝負責陳家那邊的事宜,並讓她待到“吉日”一過便前來稟報。
“事情有些棘手……陳家目前已經分化成了十二戶,這些人原本都是陳家在各個行當的掌事人,自從陳家家主陳有為死後,因為陳家無後,所以這些人在陳家新任家主的推舉上發生了爭執,幾年來紛紛打著陳家的名義自立了門戶,陳家本家可以說已經名存實亡了……”碧凝正色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