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翰,我之所以把這個寫下來,是因為你永遠也看不見這封信。我知道你從來沒想傷害過我,可這在當時卻好像讓我更加難過了。
不過好在那種疼也就是那麼一下子,要是一直那樣的話,就算是我也會忍不下去。後來那些天我盡量不去想你,隻是想著怎麼抓住那個翻版傑克,工作總是能治療痛苦的,約翰,隻有工作永遠也不會離開我。
到最後我們去參加流浪者晚會的時候,我已經想清楚了,如果你想要的真是我給不了的,那我就不會再留下你了。
約翰,就是在那個時候我開始回憶我們從前的生活,我發現,我一直都在毫不客氣地依賴著你,而你一直在毫無怨言地容忍、照顧、和保護著我。沒有人比你對我更好了。我想我應該在你搬走之前試著對你好一點,我老是想著你說你給我做了一千個三明治的事兒,真的,我真的沒給你做過任何一樣吃的,連一杯茶也沒倒過。
我借了哈德森太太的菜譜,當然,我的天賦在做飯這件事上也是有用的,你每天都高高興興回家來吃飯。我原本以為即使做不了一千頓飯,一百頓飯總還差不多吧,可才過了三十二天,你就在你生日那天四點半的時候你打電話回來說梅麗有事。約翰,你是一個重視信用的人,你答應過的事很少做不到,臨時取消約會在你是前所未有的事,那麼一定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才能讓你這樣。而能讓梅麗在下午四點打電話給你要求晚上一定要見麵的事是什麼呢?我給梅麗工作的學校打了電話,結果她果然是因為醫生門診請假了。Bingo!梅麗懷孕了。
我想我是受了一定打擊的,我原以為在你搬走之前我至少還有三個月。我發了點脾氣,把做好的菜全都扔了。我把我那些藏酒拿出來,象喝水一樣地喝了幾瓶。所以你回來的時候,我已經有點管不住自己了。我們吵了一架,真是抱歉,約翰,恐怕我傷了你的心。但你要知道,我在那麼做的同時,我自己也沒有好過多少。
那天晚上,我去找了邁克羅夫特。當然他早就全都知道了。他說:“我知道你會來找我的,這件事交給我,你別過問。”我告訴他讓他別插手。他搖著頭說,我不覺得你自己能處理好這件事。我說我才不會處理,約翰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吧,我希望他幸福。他奇怪地問我,那你怎麼辦?“要是約翰幸福了,我會替他高興。”我說。邁克羅夫特看了我一陣,歎了口氣,拍拍我的肩。“我親愛的男孩兒,我知道你說的是真話,但這比你想象的艱難。”
我那時候還不明白他說的話,我還以為該做的準備我都做好了。但是,他果然是對的,他永遠是對的。約翰,你可以上一分鍾告訴我如果我想你可以不結婚(雖然我不能真那麼幹),讓我以為自己上了天堂,然後下一分鍾,你讓我當你的伴郎,把我直接踢下地獄。你看見我好端端地躺在沙發上的時候,其實我覺得我已經被人開了膛,眼睛也要瞎了——我那時眼前一片紅霧,根本看不清東西。
我很抱歉,約翰,如果我知道你有任何機會看到這封信的話,我是不會這麼寫的。我知道這會讓你受不了的,我的好約翰,我知道你從沒有想過要傷害我,如果你知道的話,你是絕不會那麼做的。
我想我的忍耐力就是在一次次的打擊中鍛煉出來的,到了你婚禮的時候,我基本已經金剛不壞了。即使是你發誓要一生照顧梅麗的時候,我也一點沒有控製不住。我早知道你是那樣的人,在你向她求婚的時候你就已經決定對她忠誠不二,我早就知道我毫沒指望了,不用等我親耳聽到才能相信。但我得承認,你吻她的時候,我閉上眼睛沒看。我覺得用那種情景測試我自己是不明智的,沒必要冒那樣的風險。
送給你“Amazing
Grace”我隻是臨時起意,但我得說那首曲子真是說出了我的心聲。我們一起經曆了許多,你給我帶來了許多歡樂,但也帶來了痛苦,我感激我得到的,不管是哪一種。我從來也不後悔遇見你。雖然我想我瞎了太久了,如果我早一點明白,在你認識梅麗之前明白過來,也許現在你都還是我的。
我在你結婚以後,很快就意識到貝克街很難住下去了。到處都有你的影子,可你卻不在那兒,那是讓人不好忍受的。我有時候習慣性地讓你幫我倒茶,等我意識到你已經搬走的時候,我就覺得全身發冷。
我開始接許多倫敦以外的案子,工作總是最可靠的。我的委托人不再都是死人了,我也開始替活人解決一些他們的困擾。有時候是些對我而言不怎麼有趣的小問題,可是對他們卻很重要,他們會為此對我真心感激。我得承認,被人感激的滋味兒其實不錯。而且,當我想到有一天你會通過什麼途徑聽說了這些案子,說不定會為我覺得驕傲,我就覺得更有幹勁了。
小湯米出事的消息,我很快就聽說了。當然,約翰,即使我不在倫敦,我總是有辦法得到你的消息的。我匆匆回到倫敦,想著要不要去醫院找你,但是最後決定還是在貝克街等你,看你是否需要我。可我發出短信才一個小時,你就在貝克街出現了。
你看見我的時候,樣子真是可憐,讓我忍不住想擁抱你,但我卻不知道那是不是你想要的。是的,意識到我對你的感情之後,我反而更加小心翼翼了。結果你毫不猶豫地抱住了我。那一刻我可真是幸福,約翰。
在你跟我訴苦,乖乖地讓我用食物和音樂來安慰你的時候,我感到一種隱隱的驕傲。因為在你最痛苦的時候,是我,而不是梅麗給了你安慰。我承認這可真是有點兒孩子氣。可是你得承認我猜謎的本事不錯吧。你的喜好我總是能夠猜出來的。門德爾鬆,當然是門德爾鬆!雖然對於我的品位而言,他實在是軟綿綿了一些,但你會喜歡倒並不奇怪。當然你那戰士的一麵是不會喜歡什麼音樂的,他隻會喜歡火藥的味道、槍聲還有爆炸。
有一段時間我忙著在各處辦案,雖然在不工作的時候我會想念你,但那基本還是可以忍受的。可是,你忽然間開始更新博客,你把那些陳年舊案全都翻了出來,開始寫那些我已經盡量遺忘的我們共享的過去——這當然不能怪你,因為是我自己給了你寫作的許可——可我沒料到你會那麼寫。你後來寫的博文跟你最初寫的流水帳一樣的東西截然不同,你花了那麼多筆墨寫那些細節,渲染那些場景,你寫我們的交談我們開的玩笑,你把我盡量壓在心底的東西全都翻了出來。那對我的影響是巨大的。
我開始瘋狂地想念你,我在讀你每一篇博文的時候,眼前都能浮現出你用拙劣的指法緩慢而認真地打字的樣子,我想象著你在寫下某句我對你的嘲諷時臉上是不是帶著一種無可奈何的笑容。我想在你身邊待著,在你寫我們那些過去(那些甜蜜的閃光的過去)的時候,在你旁邊監視,如果你敢寫我的壞話(比如“他在某些方麵驚人的無知”之類),我就把電源線踢掉。別問我怎麼知道你的筆記本電池壞了,你知道我的方法。
我開始頻繁地回倫敦,有時候我會叫你來貝克街,有時候我自己溜去你家附近。我通常不會進門,隻會象個偷偷摸摸的跟蹤者一樣在附近溜達。有一次我實在忍不住按了門鈴,但我聽見你和梅麗在廚房說笑的聲音,我走到窗戶底下的時候,看見你們在爭論誰去開門,最後梅麗給了你一個吻,你象吃到了小雞的狐狸一樣心滿意足地去開門了。約翰,你不知道那一幕讓我多麼……我一邊感到驕傲,我感到是我成全了你現在的幸福,可是另一方麵,我感到了痛苦,是那種黑暗無邊能把人逼瘋的痛苦。我不得不逃走了,否則我不知道我會幹些什麼。你開門叫住我的時候,其實我最想做的是拔腿狂奔,但我站住了。我回頭對你說,我隻是來看看你,那不是在撒謊。可我沒說我得立刻就走的原因。我象個懦夫一樣把你扔在門口落荒而逃了。
我從那時候起就經常睡不著覺了,就算是在吃了安眠藥睡著以後,我也總是會夢見你。在那之前,約翰,我也常常夢見你。可是在那之後,我的夢不一樣了。
好吧,我想我必須誠實。
起初我夢見我吻你,一開始隻是純潔的吻。我吻你的額頭,你的臉,最後也隻是碰碰你的嘴唇。後來,我的夢越來越大膽了,我甚至夢見你讓我吻你的脖子和你肩膀上的疤痕(我見過它的,如果你還記得的話),你那時候仰起脖子,閉著眼睛,你喘著氣低聲叫我的名字……
約翰,如果你看見這些的話,大概會覺得尷尬,幸好你永遠也不會看見的。
我在你37歲生日的時候跑回倫敦,我知道你會去那家餐廳吃飯,所以我化妝成了一個吉普賽老太太在那條街上拉琴。我還挺害怕你會認出我的手來,因為不管怎麼化妝,手型總是很難改變的,好在天比較黑,你完全沒有注意。當然你注意到了我的琴聲,我想你雖然音樂知識有限,耳朵還是有點靈的,你站在那兒聽我拉琴的時候心裏想的肯定是我。你慷慨地給了我五鎊錢,我看著你的手,無法克製我想要親它的欲望。於是我就那麼幹了。你吃驚地把手縮回去,可你還是沒把我認出來。我真不敢相信我有這麼棒。